并非姜望想象中的那種藏書室,甚至“書”也跟他想象的不同。
在散發著焰光的圖騰的光照下,石室里十分明亮。
巨大而空曠的石室里,種種獸形石臺如林而立。四四方方的底座,刻以除蟲防潮的圖騰。在底座與石托之間,或是蛇盤而頂,或是鹿角上舉。
大部分石臺都空置,只有極少的幾座石臺上,平放著約兩拃長、一拃寬、黃褐色的泥版書。
浮陸世界的《創世之書》,原是刻在泥版上的文字!
倒也符合創世神話古老的風格。
浮陸語言近似于景國語言,是非常接近道語的語言,他們的文字也是如此。所以四年前尚為騰龍境的姜望,來此亦交流無礙。
現在他已神臨,更是去諸天萬界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自在交流。因為他已能言道語,能書道字,可述道于萬界。
但泥版書上的這些字不同,怪異歪扭,游似蝌蚪。本身又無神意,不藏道韻,無法尋意而得。
姜望看向巫祝。
巫祝解釋道:“這是創世神文,只有真正智慧深遠的巫祝,才能夠正確解讀其意義。”
姜望低頭為禮:“有勞閣下。”
慶王在一旁催促:“快讀給臨川先生。”
這是進門之后左起第一座石臺,泥版書上的字不多。巫祝慢慢讀道:“西北有神人,闕于青天。”
姜望皺起眉頭:“何解?”
有些句子,放在不同的語境里,意義完全不同。他未曾讀過《創世之書》,不能輕率解讀。
巫祝道:“關于這一張,有兩種說法。第一種說法是說,浮陸西北方向有一個神人,把青天打出了一個缺口。第二種說法是說,浮陸西北方向有一個神人,是通過青天之上的門戶,降臨此世。
我們普遍認為是第一種說法,那個闕于青天的神人,就是銳金部的始祖,銳金虞鳳。在這張創世之書出現并被解讀成功前,銳金部也的確有始祖銳金虞鳳多次破天而走、遠赴宇宙深處而返的傳說。青天上的那個缺口,就是銳金虞鳳往返的路徑。”
闕于青天,遠赴宇宙深處?
姜望心中生起疑慮。他是一直到神而明之后,才敢說有遨游宇宙的資格,但也并不會任性游走,動輒去宇宙深處,因為茫茫宇宙,實在風險難測,不可預知。這還是建立在現世生靈去萬界而不墮境的基礎上。其余諸界生靈,通常可是跨界即墮境的。
在他認識的強者里,也就觀衍前輩帶著小煩前輩整天溜達于諸天萬界。
觀衍前輩有這個實力!且閑。
在除開現世以外的任何一個地方,凡玉衡星辰所照,玉衡星君都能保持巔峰戰力。而在玉衡主星,玉衡星君戰力勝于巔峰。
倘若銳金部的傳說為真,那個銳金虞鳳的實力怎麼著也不應該低于洞真層次才是。
但這就與他對浮陸世界的力量層次判斷產生沖突了。
“闕于青天算什麼!”慶王在這個時候開口了,很是不屑的樣子:“我們慶火部的始祖,可是在創世神創世之后,第一個用舞蹈來歡慶浮陸誕生的生靈!”
姜望不合時宜地道:“那你們應該是舞蹈部,怎麼是慶火部?”
慶王的表情很復雜:“……始祖是圍著浮陸世界的第一團篝火跳的舞。人家銳金部不也沒叫破天部麼。”
姜望表示很有道理,又好奇地問巫祝:“巫祝大人先前跳的舞,就是慶火部始祖在第一團篝火前跳的舞嗎?”
巫祝搖搖頭:“那是祝世之舞,據說有無窮偉力,早已失傳。我剛剛跳的是自由之舞,只是能和這間石室的鎮封圖騰共鳴罷了。”
姜望隱隱感覺到,巫祝跳的舞蹈、唱的祝歌,好像也是一種力量體系。能夠與圖騰修煉體系相合,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
但他并沒有認識足夠強大的巫祝,所以無法得到更清晰更直觀的判斷。慶火其銘實在孱弱,眼前的新巫祝實力也是平平,大約四道火線的層次。
祝禱之舞、祭祀之歌,流傳在各大部族的種種傳說……
隨著對浮陸世界的了解越來越多,這個世界卻沒有迅速地褪去面紗,反倒是越來越來神秘復雜了。
知道得越多,才看到越多不知道的部分。
如果說這里真的是一個墳墓世界,那麼它埋葬著什麼?又為何會有如此盎然的生機呢?
慶王忽地一拍大腿:“錯了!”
姜望和巫祝都看著他。
他臉上有一種終于想通透了的激動:“生死棋局是不是在西北方向?臨川先生是不是通過點星將降臨的?創世之書這一頁,記載的根本不是什麼銳金虞鳳,而是張臨川先生!應該按照第二種解釋,在世界西北方向,神人張臨川通過青天之上的門戶降臨,接下來就是要拯救世界!”
他的激動并不全然是夸張。
倘若真能如此解釋創世之書,幫助他找到“不遺余力支持張臨川”這件事情在法理上的正確性,對王權亦是一種鞏固。
而且臨川先生不是說麼?此行的使命,是幫助他慶王成為救世主!
神人再神終究要回去,他慶火衡才是浮陸世界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