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海族,于迷界勠力并肩。彼此之間,在近海相爭霸權。
釣海樓的優勢在于歷史,在于他們的祖師從近古垂釣至現世新歷開啟。在于數千年來,他們始終屹立在迷界之前,成為抵抗海族的一個具體的符號。
能夠在這個意義上與釣海樓相較的,也就只有一個不計犧牲、比所有人都更拼命的旸谷。披掛昔日大旸帝國之余暉,代表的是一種誓死戍衛海疆的精神。而齊國的優勢,在于強大。且越來越強大。
所謂繼承了大旸帝國之遺產,煊赫一時的「日出九國」,要麼一戰成煙,要麼獻表稱臣。無論曾經的那個大腸帝國有多麼偉大,也都早已被抹去了痕跡。
今日懸照東域的旗幟,乃是大齊帝國的紫微中天太皇旗。
尤其近年來覆陽滅夏,已然氣吞萬里!名實相合,方能拳握天下。
齊國早已經騰出手來,又為何諸多忍耐,將近海霸權的斗爭,局限在由危尋組建的鎮海盟的框架內?
除了基于全局的思考,除了想要贏得更多的海民之心,恐怕也在于那個不知是否還在的、曾經一竿獨釣千古的釣龍客!
如果說危尋以真君之尊,甘愿同祁笑一起冒險,甚至死前還要引走兩皇主,是絕巔強者格局的體現。
那麼齊天子允諾予釣龍客以支持,則更見胸襟。臥榻之側,竟然容許一超脫!
釣龍客一旦走出最后一步,真正成就超脫,釣海樓在近海群島的地位,就將不可動搖。齊國也永遠失去一統近海的可能。若非為人族大局計,齊天子豈會如此抉擇?
天涯臺上釣龍客邁向超脫,齊人坐觀已是支持。
此刻國書交付,圣旨加持,當然更是支持!
以今時之現世格局。
齊國東域稱霸,又并南夏,國勢已累聚至歷代巔峰,并不會遜色于當年的大旸帝國。或者說,在姜述坐上那張龍椅后.....元鳳年號的每一年,齊國都是新的巔峰。
如此國勢加持之下,軒轅朔的那根釣竿,已是撐天之峰不可摧。
此時此刻,迷界、滄海、近海,三尊無限接近于超脫的恐怖強者,在三處空間相爭,而力量的交匯點,在于那只「魚鉤」,那一輪天穹明月。
皋皆一旦脫鉤,托舉族群完成最后的躍升,立即就走出最后一步,得證偉大。
皋皆一旦身死,海族族群的躍升就此失敗,釣龍客軒轅朔也立即成就超脫。
唯獨天府老人姞蘭先,乃昔日覆海之人身,雖重登絕巔,有昔日接近超脫之眼界,卻暫還未展現超脫的可能。
此時三者相爭于明月,一時僵持不下。
難道破局之關鍵,仍在幾位海族皇主和人族真君的勝負?
當然不成!
且不說仲熹他們已是強弩之末,根本不可能爭得過人族真君,單就姞蘭先自己而言,他從不會將希望寄于他人之手!
當年自己探索超脫之路是如此,當初被軒轅朔逼出來決戰生死亦如此。
舍棄道軀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以人身走向絕巔更是如履薄冰。
可他始終堅信,未來在他掌中!
于賢師一道的偉大貢獻,于法術創造上的耀眼才華,冷酷寬容或者偉大......蕓蕓眾生眼中的覆海,描繪不了他的萬一。
皋皆始終托舉族群,不肯放開,這正是他被軒轅朔垂釣的原因,也是他難以反抗的根本。
姞蘭先并不指望皋皆繼續發力。因為皋皆托舉的不止是海族的未來,也是
其超脫的可能,斷然不會輕易放手。
而他也非常了解軒轅朔,或者說他已是這世上最了解軒轅朔的人,正如當今之世軒轅朔最了解他!軒轅朔非常了解他,才會在垂釣皋皆的時候,還對已經死去幾千年的他留有戒備。軒轅朔心中有恨難消,才會在三千八百年前未能功成,才會以「釣龍客」為號,專意屠龍。
但恨又如何?
軒轅朔當年獨竿釣龍,殺死太多龍族,壓迫他的道心,逼得他不得不出手。這才有了那一場并無把握的生死決戰。導致本來十拿九穩的超脫之路,被硬生生推遲到現在。
他如何對軒轅朔沒有恨!
此刻他被捆綁在彎月之上,身在繭中,而聲在繭外——「覆海東來!」
轟轟!
天搖地動,迷界震顫。
洞真以下難知,洞真以上盡覺。
自那東海龍宮深處,跳出一座水晶宮。被月光照見,顯于眾生眼前。
晶瑩剔透,美不勝收。極致華美,雕紋如妝。在某個時刻,這座水晶宮驟然炸開,從中進現一尊龍軀!
張牙舞爪,龍吟八方,竟逐月而來。
此龍須尾俱全,鱗爪流輝,眸如紅瑪瑙,角似珊瑚叢!
有著無比強大的肉身氣息,但本質并無坐鎮之神魂。經行之處,道則漾如水紋!
天涯臺上軒轅朔一聲長嘆,好似大夢方醒:「原來這才是你的道!」
名為姞蘭先的人身,仍在與道則釣線對抗,不斷地解脫又受縛,但聲音平穩,盡顯從容:「軒轅朔,你自以為超脫之下你無敵,對我窮追不舍,卻不知為了與你一戰,我到底做了多少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