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君啊玉郎君,你這人.....」天子伸手點了點自己的東華學士,卻并不說別的。
轉將手里這份奏疏打開:「還有一事,你與朕議議看。」李正書拱手:「臣,試聽之。」
天子看著奏疏道:「祁笑在點評武安侯軍略的密折里,還有一句,說她出手抹掉了武安侯身上的災厄,但武安侯身上的災厄,好像本來就不嚴重.......你說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正書這回沒有猶豫,直接回道:「祁帥這是在告訴陛下,您調燭歲大人保護武安侯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還有呢?」
李正書道:「以祁帥的風格,是一定會把燭歲大人用進去的。」
常伴君側,什麼時候明哲保身,什麼時候坦露肺腑。當中火候,非常人所能把握。
走進東華閣的大臣有許多,陪天子下棋讀書的也不少,何以獨他李正書被稱為「東華學士」?
那也是很有些真功夫在的!
「這個祁笑。」天子有些無奈:「胃口有那麼大麼?」
李正書道:「臣不通兵事,但偶爾會耍些小錢。富裕有富裕的打法,拮據有拮據的打法。通常上賭桌的,越有錢越能贏錢。」
「祁笑欲以白紙燈籠照前路,豈不又要置武安侯于險地?」天子道:「他從妖界艱辛歸來,本該休養個一年半載,這急匆匆地又去迷界,可都是朕的意思。」
李正書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罷罷,將在外,自有主張。」齊天子將奏疏放下:「朕既以兵事任祁笑,擲其生死,用其勇略,焉能安坐朝堂,指手畫腳!」
「陛下圣明!「李正書這一聲喊得極響亮。
天子看過來:「那你說武安侯怎麼辦呢?」
李正書低頭:「想來陛下早有計較,臣不敢妄言。
」
天子看了看窗外,五人合抱的浮山老桂,尚還未見秋色,其聲悠然:「虞上卿前幾天寫了一闋詞,寫得不錯。」
李正書道:「桃花仙自是人物風流。」
「他閑庭賞花已經一年有余,可以出去散散心了。「天子道:「他還同武安侯喝過酒,不是麼?」
韓令輕輕一禮,身形已經消失在東華閣。
向來人來人去,人間如故。
喝酒這種事情只有老饕喝的是酒,俗人大多喝個人情世故,還有些不俗不雅的,喝的是情緒。
武安侯要與好友宴飲,丁卯浮島自是搬盡窖藏,當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但夠勁,管夠。
方元猷抱著一個大大的酒甕走上樓來,便剛好聽到自家侯爺的輕描淡寫,說遇到了血王魚新周。
手上一抖,險些摔碎酒甕。
好在整個酒
樓都很安靜,也沒誰注意他。
「啊?」竹碧瓊畢竟不及卓清如眼力,不知姜望到底傷勢如何,聽到與血王有關,便難掩慌張:「你怎麼樣?」
姜望抬手虛按,語氣平靜又自信:「無妨。」
卓清如借著喝茶掩飾震驚,不由得重新審視這位大齊天驕。
但姜望也沒有真個扯虎皮,只道:「幸虧當時與秦真人同行,她老人家幫著擋下了。」
「哪個秦真人?」卓清如問。
姜望道:「迷界此刻并無第二個秦姓的真人。」
卓清如眸光流動,不著痕跡地瞧了竹碧瓊一眼。血王的恐怖神通,可不好擋。等閑修士連面都照不上就得身死。釣海樓的真人,有那麼容易幫忙麼?尤其是對一個齊國的天驕?
竹碧瓊松了一口氣:「秦真人不怎麼理會俗事,可能對你不夠了解…………呃,我的意思是,我是說,她,她…………」
心情波動過大,一時嘴笨。越想說清楚,越說不清楚,急得她想使一記八音焚海。全無平日淡漠嚴肅的師姐樣子。
卓清如善意地幫忙總結:「你說她眼神不太好,豬油蒙了心。」
竹碧瓊怒目而視。
「我第一次來迷界的時候,有個人告訴我,迷界人族皆袍澤。秦真人亦是以此為念。」姜望接過話來:「竹道友,你有什麼聯系宗門的辦法麼?秦真人現在身上有傷,海族的焱王大約正在追擊她——」
「好,我馬上去!」竹碧瓊立即起身。
一轉頭便看見抱著巨大酒甕杵在那里的方元猷。
又回身拉起卓清如:「卓師姐,我不記得路,你陪陪我!」
===第一百六十章 蜉州===
樓外風吹鈴,樓中人獨坐。
「這酒....」方元猷的腦門從酒甕一側探出,巴巴地看過姜望往外揮了揮手,便閉上眼睛,自顧調息起來。
方元猷「噢」了一聲,抱著酒甕噔噔噔地下樓去了。未幾。
「侯爺!「方元猷急匆匆地又上樓來。姜望睜開眼睛,向他投去詢問的眼神。
方元猷手上的酒甕倒是不見了,簡潔地匯報道:「島上來了兩個人,說是在這里執行太虛卷軸任務,想來見您。」
又往前湊了幾步,小聲道:「浩然書院的弟子。」
作為侯府親衛統領,方元猷在明知姜望正在調養的情況下,還來請示是否同意會面,來者身份自不簡單。
這浩然書院在宋國、鄭國、理國,都有分院,規模還都不小,有一定的朝局影響力。這三處分院并沒有主次之分,都可以算作總部。
他們采取獨特的院長輪坐制度,十年一期,輪換院長。內部或稱為:「宋正」
、「鄭正」、「理正」。
三家本一家,實力不容小覷,素有「天下第五書院」之美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