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輕輕地笑了兩聲,卻像是費了很大的勁,他好像喘不上氣,低頭撐住膝蓋,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在場的妖怪雖然年輕,但都謹慎,沒誰想趁機做點什麼。
好一陣之后,鶴華亭才把氣喘勻稱了。他贏弱地說道:“我努力那麼久,就是想后生晚輩提及我,能有這樣的稱謂啊。對于身前身后名的追逐,古今概莫能外。聽者的確可以從這個聲音里,讀到他的渴求。他大概曾經真有這樣的想象,有一個宏大的目標……但他最后成為了一個失敗者。
然后他開始轉身。有偉大古神隨身,柴阿四其實是現場最不緊張的一個,還有閑情套近乎,笑嘻嘻地道:“那您看看,這可不就叫心有靈”鶴華亭徹底轉了過來。柴阿四’靈,不下去了。這是如何一副模樣?他說自己“體陋貌殘,羞于顯丑”,實在還有些謙虛。
毫無光澤的頭發,像枯草一樣堆在頭頂。皺紋深深,簡直能夠夾死蒼蠅。眼晴好像陷到后腦勺去了,只有兩點幽幽的光,還描述著這個活物。他的身上、臉上好像全沒有血肉了,只有皺皮貼著瘦骨。那本該十分珍貴的羽衣,像是搭在一個竹架子上。分明所有的生機都該消泯了,卻還在那里做類似于‘用竹簽刺指甲肉,的、瞧著就疼痛的掙扎。
他靜默地看著在場的所有生靈,有一種無聲的恐怖。柴阿四駭然不已,趕緊向偉大古神尋求安全感:“這老小子什麼底細?”偉大古神只道:“不要輕舉妄動。”神霄世界的世界真義,是“無限可能”,它構成了這個世界的基礎規則,也是這個世界之所以吸引這麼多強者布局的重要原因。
就如山海境的世界真義,是“幻想成真”。完全可以這麼說,在這個神霄世界里,一定存在著這樣一種可能姜望能夠帶著知聞鐘,安然回家。但這種可能在哪里,不知道。這種可能如何實現,不知道。
無限可能,不等于心想事成。
一切都有可能,但可能你什麼都做不到。
正所謂,“便有天地同力,仍需英雄自求。”可能性需要自己去尋找,更需要自己去把握。姜望還沒有想清楚,應該如何撬動回家的路。就被混亂的時光帶到真言石碑前。
還沒有消化好那段“世上本無人”的歷史就又被鶴華亭截留在這里。
他哪知道這是個什麼鬼東西,底細如何?鶴華亭又開口了,用他如游絲般的聲氣道:“既見真顏,如何不拜我?”氣氛瞬間凝肅了。
羊愈、鼠加藍各敬如來,鹿七郎蛛蘭若各有驕傲,蛇沽余自有其路,就連豬大力也心懷理想,犬熙華緊跟著羊愈,猿夢極只想回家在場這些年輕妖族,誰會拜他?
這樣一個枯皮瘦骨怪物!唯是柴阿四哈哈一笑,毫無扭捏地拜了一拜:“后生小子,見過前輩老祖!”鶴華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慢吞吞地道:“你很好。”柴阿四很是老實地笑了:“達者為先,長者為尊嘛。您哪樣都占了,我拜您應當應分!”
鶴華亭慢吞吞地移動目光,那幽幽的眼神,似是將看到的一切都拆卸了,如此費力地說道:“我是在元熹三九二二年,停在這里,你們是從哪一年過來?”他這話無疑明確了,在場這些妖族,都是被他帶到了過去的某一段時光片段里。
準確地說,現在就是在元熹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世界。
年輕的妖族們面面相覷。最后還是鹿七郎道:“元熹大帝已經故去很久,妖族早不用此年號。”
“元熹”是當初那位新界第三代妖皇的年號,他故去之后,歷史也以“元熹大帝”、“元熹妖皇”來記錄他。
鏡中世界的姜望皺起眉頭。因為今年,正好是道歷三九二二年。
雖則說元熹三九二二和道歷完全不相干,但兩個時間如此巧合他現在對神霄世界里的一切巧合,都存有深深的懷疑。
不老泉邊的鶴華亭,咧嘴笑了。這一笑比不笑的時候更恐怖。他嘴里的牙全掉了,只有坑坑洼洼如瘡的牙床!
他這樣艱難說道:“你們不用害怕。現在沒有任何存在,能夠影響到我們。”
怎麼能不害怕!?
這話分明是說,神霄世界之外的支援,根本無法抵達此地!
在經歷了神霄世界的遁出時空、行念禪師的天外無邪,以及這一刻,時光混亂后,鶴華亭將他們截留在元熹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世界。
他大概的確可以說,摩云城外的執棋者,那些注視此地良久的強者,再不能干涉這一局了!
現在,對這群年輕的妖族來說,他們最需要了解的問題是……鶴華亭將他們截留在這個時間片段里,究竟是想要做什麼?在元熹妖皇執掌太古皇城的年代,就能夠奪回不老泉、并且布局神霄之地的存在,當年至少也是天妖層次。
那麼就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
在經歷了當年的失敗后,在此刻的這種狀態下,鶴華亭他究竟可以發揮多少實力?
“后生。”鶴華亭看向柴阿四,輕輕地笑了:“你最乖了,過來……來老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