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只把大袖一展:“如此,我心能安這便告辭。“
卓清如訝道:“此書干系重大,侯爺就這麼放心地交在我手里,不督視一二?“
姜望道:“昔日姜某之清白,是三刑宮所證。這次無生教之惡行,亦是三刑宮所證。姜望完全相信三刑宮的規矩,也相信卓姑娘對法典的尊重。“
卓清如握著手里的薄冊,又道:“天刑崖上風景獨具,武安侯也沒有欣賞的心思麼?歷來無論何等英雄,來這法家圣地,沒有會對這里完全不好奇的。畢竟風雨世間多少年,是它一直屹立,始終維護著現世的規矩。所謂規天,矩地,刑人。
姜望抿了抿唇,只道:“意已盡達,就不叨擾了。“
說罷,拱了拱手,轉身往臺階下走。
此來天刑崖,盛裝華服,拾級登高,至法碑而止。三座法宮,一座未見。法家高徒,見卓清如一人而已。
只為送一部《無邪》。
符文鋼柱所鑄的囚籠中,有一個戴著獨眼眼罩的、盤腿而坐的老人。
他的身周,纏繞著雷電鎖鏈的光影。他的白發,在空中漫無目的的盤旋。
忽然,他睜開了完好的那只眼晴。眼神中有些莫名的驕做。
他的聲音穿透了四籠:“姓姜的那小子,總算想起來看我了?"
一個刀刻斧鑿的聲音回道:“齊國武安侯的確是來了天刑崖。"
伴隨著聲音出現在囚籠外的,是一個身披法袍、中年人橫樣的男子。五官給人的感受非常強硬。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的眉心。那里有一枚白色的閃電之紋,神光內蘊,使他更添幾分威嚴。
在他出現的同時。
囚籠中雷電鎖鏈的光影已是隱去,獨眼老人盤旋空中的白發,也重新貼服地垂落。
“咳。”獨眼老人撩了撩發絲,很有排場地道:“讓那小子等兩個時辰再說,我余北斗可不是這麼好見的。“
出身規天宮的當世真人劇匱,只是看了囚籠里的老家伙一眼,并不說話。
“倒也不是擺譜。”余北斗認真地解釋道:“做咱們這一行的,就得有個抑揚頓挫,有個拉鋸。拉鋸你懂麼?有時候你太好說話了,人家反倒不信你。”
“別咱們。”劇圓道:“我法家門徒,豈會跟命師同行?”
“天下大道,殊途同歸,劇真人,你悟不透啊。”余北斗高深莫測地嘆了一口氣,又道:“你把鐵律籠打開,容我拾掇拾掇自己,免得我那姜小友見之傷情。”
“他已經走了。"
“是啊,這孩子重情重義,這不是來了.
..,什麼?"
“我說。"劇賈重復道:“齊國武安侯美望的確是來了天刑崖,但只是送來了他朋友的遺物,與矩地宮真傳卓清如說了幾句話,就馬上又走了、”
“沒有問過我?是不是他們矩地宮的人,不知道我在規天宮啊?鎮壓血魔這等大事,你們要保密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美望不是外人,我與他老少同心、并肩作戰,在斷魂峽一"
“沒有問過你。"劇圓當場截斷。劇賈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
所以余北斗沉默了。
良久,又道:“來,把鐵律籠打開。"“呃,又沒人來看你,還打開干什麼?"劇問道。
余北斗一邊擼袖子一邊起身,面無表情地道:“我要打死那個簽孫。"
回齊國的路上,姜望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忘了點什麼,但怎麼都想不起來。
直到看見突然鉆進馬車里的地獄無門秦廣王,他才憂然驚覺一一原來忘的是欠債。
為了天下逐殺張臨川,將此人挫骨揚灰、徹底殺絕,他許下重賞,動用了大量的人脈關系。
值得慶幸的是,張臨川的頭顱由他親手斬下,與他合作的王長吉并不需要配酬勞。不幸的是,張臨川有足足六個副身。·····
雖然不至于說斬一個副身,也要付出兩萬顆元石。但太少也是拿不出手的。明碼標價倒也還好,最難還的是人情債。
好在秦廣王非常體貼,并不讓姜某人欠人情,這都堵到天刑崖外了,一言不合就鉆車廂,見面就往前遞賬本。
賬本都到了姜望臉上:“這是前番地認無門行動的賬單,請這位大齊侯爺過目一下。”
姜望試圖無視。但尹觀也很執著。
如此對峙了一陣,姜望不滿地嘟囊著,說一些“我又沒有請你們’之類的話。
尹觀的眼中,跳動著危險的綠芒,陰森森地道:"大齊侯爺的意思是,不想承認自己的公開懸賞?“
認,還是要認的。
畢竟重玄勝聯系的青崖書院,的確沒能抓到那個于良夫。若非尹觀出手,張臨川的那個副身還真逃掉了。
“多少錢啊?"姜望問。
尹觀抬了抬下巴:“自己看。"
“你說個數就行了,都認識這麼多年了,我還能不相信你嗎?”姜望說著,拿起了賬本細看。
看著看著,皺起了眉頭:“殺一個外樓境的副身為什麼有這麼多人的出場費?一個、兩個、三個。。。·九個間羅全出動了?”3
尹觀很是認真地道:“那于良夫說起來只是外樓境,實際上兇險非常,你是不知道真神的手段。我們追了他幾萬里,最后在長河展開大戰,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翻江倒海”
“是不是將長河龍宮都驚動了?”姜望冷道:“我打張臨川的本軀,都沒有那麼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