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要換裝嗎?”姜望問。
重玄勝搖了搖頭:“呼陽關不可越的固有印象已經被打破,夏國人現在已經有了戒備,再想輕易賺城,已是不可能。尤其在現今的局勢下,新節城調集主力去了西邊,守城的將領會更加警惕,絕不會讓軍隊靠近。”
他看向姜望:“望哥兒,現在只能靠你了。我需要你單騎奪門!”
“我就算立成神臨,想要單騎轟破護城大陣,也力有未逮……”姜望說著,忽地眉頭一挑:“玉臺青驄!?”
他總算知道重玄勝為什麼跑路的時候還特意帶一匹夏軍信騎了,原是用在此時!
重玄勝撫掌而贊:“姜兄好智略!真就什麼都瞞不過你了!”
姜望沒有理會他,在心里認真地掂量了一下,便道:“可以一試。“
四個字云淡風輕。
重玄勝臉上的笑容斂去了,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上前,給了姜望一個重重的擁抱。
新節城再怎麼調兵去會洛府西部圍堵齊軍,城防必要的守備力量也是不會少的,少說也有個三五千人在守城。
在護城大陣的加持下,加上軍陣,加上城防軍械…
哪怕如姜望這等天驕,一旦提前暴露,也有身殞的危險!
單騎奪門這四個字,說起來好聽。
卻是真個長刀臨頸,生死搏命。
他需要做到第一,做好偽裝,以玉臺青驄巡騎的身份,靠近城門傳信。
第二,將信交到守將手中,伺機將其斬殺。
第三,在護城大陣的壓制中,在軍陣、軍械的壓力下,完成破門。
第四,支撐到重玄勝率軍沖來。
中間有任何一步沒做好,都會遭遇生命危險!
而他認真思慮之后,只說可以一試。
與之相對的,重玄勝將這麼危險的事情交給他,也沒有說多余的話。
或許得勝營數千士卒這一路殺來,得到的是滿滿的收獲,戰功、財富,應有盡有。感受到的,是勢如破竹的暢快、戰無不勝的喜悅。
但身為得勝營核心的兩人,卻無時無刻不在感知危險。
他們畢竟身在夏境,處在群敵環伺之中,是于怒海深處搏擊風浪,隨時有被大潮吞沒的可能。
只是因為重玄勝過人的智計,才讓一切看起來很輕松。
但承擔三千人生死的重玄勝和姜望,怎麼可能輕松?
姜望無時無刻不在修煉,重玄勝無時無刻不在思考。
他們不停地交流,不停地討論,但其實身入敵后,可供選擇的余地并不多。
在會洺府的戰爭秩序重構,夏方明確有大人物趕來坐鎮之后,這種危險的警兆,達到了最高點。
如果說之前尚有騰挪空間,那麼從現在開始,一步都不能走錯!
新節城是必須要擊破的一座城池,在重玄勝的戰略計劃里尤其關鍵。
用一座鴻固城的陷落,用一身紹康府軍的軍服,攪亂會洛府風云,引起紹康府方向的警惕,重玄勝已經用智略創造了最好的條件。
現在則是到了冒險的時候。
欲奪新節,不可強攻。三千人軍陣正面對轟,沒有破城的可能,甚至于大批人馬都不可能靠近城墻。
以一夫之勇,斬將奪旗占門,卻是此時情境下,唯一的機會。
如果重玄勝是武力更強的那一個,他也會毫不猶豫地以身而行。
現在姜望不做別的思考,亦同此理。
他們之間的交情,已經超越了那些不必要的考量。
他們對彼此,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該說不說的廢話,時時刻刻都在說。此時卻也…不必多言!
姜望將儲物匣和長相思都留下。
換了軍服,騎上玉臺青驄馬,拿了夏軍信騎的旗和印文,取了玉臺巡騎的制式短弩和短劍,又跟重玄勝學了幾句帶會洺府北部口音的話……而后便輕輕一提韁繩,縱馬揚蹄,自往新節城而去。
此處大城雄立,茫茫天壓云低,護城河如玉帶纏腰。
護城大陣已然開啟——沿途所經的城池,皆是如此。夏國守軍已不太顧得損耗,轉進了更謹慎的防守策略。
穿著夏國玉臺巡騎的青色短打制式勁裝,用一手禍斗印自晦了寶芒,姜望單人獨騎,向新節城奔馳。
重玄勝和十四藏在樹影中遠眺。
其時,遠城如山,遠空如畫。
其時,流云似奔馬。
其時,青白色的駿馬、馬背上的騎士,一去未回頭。
“我乃玉臺巡騎,緊急軍情傳遞,新節城守將接令!”
“我乃玉臺巡騎,緊急軍情傳遞,新節城守將接令!”
姜望縱馬疾呼,鼓動道元,高聲連呼三遍。
新節城頭,數架大弩移轉。輝光流動,寒芒相指。
姜望立即一手執旗高舉,另一只手也張開,高高舉了起來,以示自己絕無威脅。口中仍呼:“本城守將何在?!”
片刻之后,城樓上一員將領俯瞰過來:“所傳何令?”
姜望只道:“重大軍情,只傳新節守將,請以令印勘合!”
玉臺巡騎的規矩,新節城守將自是知曉。
但令要隨身,印不能假手他人,貿貿然與城外之人接觸,他也不肯。
只道:“請定止道元,接受檢測!”
姜望一言不發,在馬背上高舉雙手,同時散去了道元波動。
此時城樓守軍若是歹念,大弩一射,他很難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