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重玄勝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周密,以至于戰斗的過程乏善可陳。
真個算起來,自入臨武府以來,得勝營最艱難、最辛苦的時候,竟然是趕路的那幾天。
由此導致的問題是……
“已經沒地方關押俘虜了!”
名為青磚的影衛,如是報告道。
據說在成為重玄勝的影衛之前,他們曾經都是軍中退下來的老卒。的確也在這一系列戰事中表現出了相當不錯的軍事素養,幫重玄勝分擔了不少壓力——比某位殺完人就去城墻上打坐的爵爺是辛苦多了。
十幾個影衛,個個兼這又兼那,一個人恨不得當百個人使。
但確實也是不夠用了……
只有三千人的得勝營,抓了兩萬人的俘虜!
幫助看守的,不過四千多名投誠的錫明城守軍。
用夏軍看守夏軍,其中隱患有多大,正常人都能想得到。
現在純粹是依靠得勝營強大的武力在鎮壓,但躁動的氣氛,明顯已經在錫明城蔓延。
重玄勝渾似個沒事人,仍舊是一個人拿筆寫寫畫畫,認真記他的勛績——
兵不血刃,奪下三府樞紐重城,斬首數千,其中將職若干,俘虜兩萬余夏軍,改變臨武府戰局云云……
一式寫了兩份,用了自己的私印。撕下其中一頁,遞給恭立在一旁的、他任命的錫明城守將劉義濤。
而后喊了一聲:“望哥兒,該走人了!”
姜望眸中赤金之光隱沒,暫停了修行。
搖光又名破軍,乃是陷陣之將星。
以武立就的搖光星樓,在戰場上得到了極豐富的滋養。尤其是齊夏這等可以影響霸主位格的大戰,讓身在其中的搖光星屬,有諸般受益。
“去哪兒?”姜望問道。
雖則第四樓立的是將星,求的是武之德。但姜望顯然走的是個人之武,而非天下之武。想要追上重玄勝的用兵思路,相當艱難……
當然,在這個胖子旁邊,姜望也懶得動腦筋。反正怎麼思考都不及他完備,那又何必思考?抓緊時間體悟修行,才是正理。
“咱們輪番吃下了這麼多部隊,夏國軍府肯定已經發現了異常。尤其是戰事進行到這個階段,錫明的重要性已經凸顯。最少也會有個侯爺來此查缺補漏,咱們再呆下去,會非常危險。”
重玄勝并不避諱在場的劉義濤,隨口說著自己的分析。
劉義濤在心里早已經把這胖子全家都問候過了。
現在他當然知道,臨武府并沒有全境淪陷。齊國大軍還他娘的在北部諸城糾纏呢!打到錫明城來的,也真的只有這三千人!
但護城大陣毀也毀了,為了表忠心,自己還砍翻了幾個昔日同僚,并且被這胖子公開嘉獎多次,親口任命為錫明城守將——干你娘的,不管哪個侯爺過來,能不先剮了老子?
老子陪你們埋伏友軍,老子幫你們看押俘虜。
老子什麼都不管不顧了,鐵了心跟你混。
現在你拍拍屁股就要走?
說好的此地已為齊地,咱們都是齊人呢?!
“義濤啊!”重玄勝渾似不覺他的心情,語氣親昵地道:“我給你的這張紙,你收好了。你的貢獻全都一并記錄在里面,等戰后酬功,少不了你的富貴!”
劉義濤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將軍……咱們這是要走?”
“不,不是咱們。”重玄勝道:“只是我這一部士卒要進行戰略轉移,你和你的部下,還是要幫我大齊守住這座錫明城的!”
劉義濤都快哭出來了:“這……我……怎麼守?”
重玄勝顧自吩咐青磚去舉旗集結隊伍。
然后才對劉義濤道:“慌什麼?我齊國人哪有怕夏國人的道理?直起腰來!”
視線掠過劉義濤惶恐的姿態,看了看天色。
“算算時間,咱們的援軍也該來了……”他如是說著,招了招手:“附耳過來。”
劉義濤欲哭無淚地湊近,聽重玄勝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
不由得半信半疑:“當真?”
“你不相信我,還不相信姜青羊嘛!”重玄勝又把姜望推出來。
劉義濤其實并不相信。
戰場上的話,誰信誰傻。
再怎麼信義無雙,這信義二字,也是對朋友,不是對敵人。
他當然要做兩手準備。
心里已經在琢磨著,如何才能在夏國的侯爺面前證明自己的“清白”,如何刻畫自己“忍辱負重”的形象。該怎麼讓人相信……自己“撥亂反正”的過程是真誠的,這麼多夏軍將士的性命,都是因為自己才得以保全!自己這是失地存人,是戰略眼光!
但不管他如何去想,重玄勝已經一舉旗幟,干脆地帶人離了城。
對這座駐守了好幾天、吞沒了足足七支夏軍援兵的城池,沒有半點留戀。
留給劉義濤的最后一句話是——
“對了,那個叫劉大勇的,你照顧一下,不要叫誰拿他泄恨了。以前你們都是夏人,以后你們都是齊人……當然,不想照顧也隨便你。”
照顧你娘個腿!
去你娘的劉大勇!
回頭就砍了他!就是這孫子騙得咱們蔣將軍大意了,才叫爾等齊狗鉆了空子。不然老子何至于這麼進退兩難?
劉義濤憤憤不平地想。
……
……
“你剛才跟劉義濤說的援兵,是什麼援兵?”出城的路上,姜望問道:“你發那麼多信,聯系了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