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在云潮涌動時,依稀看到佛像面目的輪廓。
它盤膝而坐,蓮臺便如一座高山。
它的一只佛掌立在胸腹前,一只佛掌平伸——這只佛掌,即是降龍臺!
佛掌的大拇指、中指、無名指、尾指豎起彎曲,便是這降龍臺的圍欄高墻。唯有食指平伸,便構成了進入這座降龍臺的通道。
一行人飛身而上,渺卻云煙。
相對于人身而言,便是這條佛指通道本身,也非常寬闊,大約可以并馳三駕馬車。
行人走在這條通道上,不免望佛而嘆,深覺自身渺小。
及至走進內部,便看到這佛掌如廣場,佛掌的掌心位置,筑有一座高臺。
臺下齊刷刷地坐著許多光頭,并在一起,一個比一個亮堂。
而在佛掌廣場之后,便是這尊巨佛的手臂,一直延伸到視線遠處,連接著偉大佛軀。
苦病也不說什麼廢話,揚了揚下巴便道:“上去吧。”
凈海看樣子很聽他師父的話,聞聲立即對姜望做了一個挑釁的表情。
姜望微笑點頭以應。
恰在這時,耳中傳來凈禮和尚鬼鬼祟祟的傳音:“凈海師兄所練不滅降龍金身的罩門在……”
姜望又覺好笑又覺無奈,立即傳音制止:“凈禮師……凈禮小圣僧,我是來公平切磋的!”
凈海一臉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倆鬼鬼祟祟的傳音干什麼!?”
凈禮皺了皺鼻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們傳音啦?”
凈海大怒:“我兩只眼睛都看到了!”
凈禮捏著拳頭沖他晃了晃:“你看錯了!”
凈海立即尋苦病告狀:“師父,您看到了吧?凈禮他吃里扒外,吃里扒外啊!”
“胡說!”凈禮驕傲地道:“凈深師弟跟我是同一個師父門下,俺們才是自己人哩!”
以苦病降龍院首座的實力,當然能輕易捕捉凈禮和姜望的傳音,知道姜望已經拒絕了凈禮告密泄底的行為……本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自家徒兒既然發現了,那他還是要展示一下威嚴,給徒弟撐撐場面的。
當即枯瘦的手指往外一指,沖凈禮和尚道:“你給我滾出去!”
聲如天雷炸響,每一個字音都帶著恐怖的壓迫力。
凈禮委屈巴巴地看向苦覺。
苦病也立即兇神惡煞地看向苦覺,大有“你敢出頭,連你一塊兒趕”的架勢。
苦覺只是樂呵呵地把雙手揣進袖子里,并不說話。
凈禮只好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樣子可憐極了。
一會看看高臺,一會看看苦病。
嘴里不吭一聲,但眼睛是的確會說話的,全是可憐巴巴的求懇。
苦病扭過頭去:“行了行了,就坐那吧,再不許廢話了啊!”
聲音仍是像雷鳴滾滾,哪怕是說好聽的話,也像是在罵人。
凈禮大喜,一個疾沖便回轉過來,端端正正地立在了高臺前。
苦病搖了搖頭:“好好一個琉璃佛子,硬是被某些人帶壞了!”
他一點掩飾的意思都沒有,當然他這個超大嗓門,也很難掩飾什麼。把自言自語也喊得像是在對天宣誓,仿佛下一刻就要誓殺苦覺老賊,清除宗門敗類。
唯獨讓姜望詫異的是。
以苦覺慣來的行事作風,今天竟然沒有破口大罵,甚至連反唇相譏都沒有,好似這段時間轉性修佛了一般。不對……他好像本來就是修佛的。
姜望斬掉腦海里無關的想法,輕輕一步,便躍上高臺。
此刻他的斗笠還在凈禮腦袋上,蓑衣已解,青衫獨立,昂揚直脊,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劍,立在那里。
他的鋒芒還在鞘中,但想來無人能夠忽略他的銳利。
無論臺下立著多少光頭,有多麼重要的人物觀戰,無論這里是誰的主場……
只要進入戰斗,姜望的眼中就只剩下對手,以及一切能夠左右勝負的因素。
凈海緊跟著飛了上來。
這座立在佛掌廣場上的高臺,沒有什麼多余的裝飾,但是氣息古老、厚重,有一種穿透了時光的威嚴。
甚至于這座高臺本身,也隱隱給了姜望一種近似于森海老龍的感覺。
降龍臺,降龍臺……
佛掌降龍?
“開始吧。”苦病的聲音道。
他的隨口宣聲,就如九天雷行。
姜望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開啟了聲聞仙態!
他的雙耳玉光隱現,令人矚目。
姜望一直以來都是重實戰、輕風姿,在使用聲聞仙態時很少會外顯玉光,此時如此,是難以控制力量的表現。
使用過聲聞仙態不知多少次,如何還會難以控制?
自然是因為……他試著掌控了不屬于自己的力量。
是來自于苦病的雷音!
一直以來姜望的聲聞仙態,都是以收集戰斗情報為主, 間或反制對手的音殺之術。八音焚海之術漸漸跟不上戰斗層次,他也就很少有以聲音進攻對手的時候了。
與仁心館易唐的交手,讓他眼界大開,對于聲音一道,有了更深刻的認知和理解。
彼時易唐挪用他拔劍的聲音,反過來對他展開攻擊,連聲而進,直接擊破了他的聲聞仙態。
在現在這個時候,他臨場應變,也把苦病不自覺的雷音引為己用。
于是眾人只見——
在姜望和肥大的凈海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