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孟所踩的那只碧眼蟾蜍,乃是他的道脈真靈,在此等震動之下,也是險些沒能站穩。
一直以來自信的眼神,終于露出驚懼之色。
“易唐的神魂都不可能這麼強!你到底是誰?!”
當然驚訝是真的,恐懼卻是不可能。
他眸中的驚色跳將出來,自這驚異的情緒中,化出一根攜帶五色流光、如夢似幻的飛針。
名震天下的東王十二針,有三針專應神魂,曰定魂、曰鎮魄、曰驚夢。
定魂針已經被掀翻,在姜望如此磅礴的神魂之力前,鎮魄針也很難再起到作用。
因而此針為驚夢!
它像是卷來了一場夢,一場讓人迷醉、讓人沉淪、讓人不想擺脫的夢。
在寂寞的長夜里,給你以短暫的慰藉,和片刻的安寧。
而后一針擊破!
漫天焰雀的轟炸,好似緘默了。
四處匿蛇的撕咬,好像停止了。
那一輪炙烈輝煌的太陽,好像從來沒有升起過。
這座屬于謝君孟的通天宮,像是一直都如此平靜。
在這神魂戰場的廝殺中。
謝君孟已隨驚夢而醒,徹底擺脫了糟糕的神魂處境。
姜望龐巨的神魂之力如潮退去,仿佛從未出現。
以結果而論,這場神魂層面的較量,應當是姜望吃了虧。
因為他的神魂平白損耗許多,卻無功而返。但以他遠勝于謝君孟的神魂之力,這種程度的損耗也根本影響不到戰局。
無非是此處不開花,別有花開處。
此時此刻,在神魂的世界之外,三昧真火已經爬滿了謝君孟之身,火勢暴烈,一轉眼已將其焚滅,化作一塊焦炭墜落。在墜落的過程中,焦炭也被燒沒了。
謝君孟當然不是什麼木妖化形,所以這一塊焦炭當然也不是他。
此處謝君孟已無,真正的謝君孟則如春草破土,在一道碧光里鉆了出來。
李代桃僵后,是又一年春草生。
碧光游動間,綠袍披身的他抬手一按,千絲萬縷的碧光忽然有了靈覺一般,直接扎在了火界上,并立時侵入!
他的碧光是一種“生”的力量,然而在生機勃勃之中,又有幽幽的殺機涌動。恐怖的毒素在其中蘊藏,在其中生長。
碧光侵入燃燒著的火之世界。
不斷被焚化的同時,又不斷地生長。
它好像無窮無盡,它好像永遠不會枯竭。
將焰雀也染綠,將焰花也浸透。
以可怕的頑強在這赤火世界里蔓延,瘋狂異化它們所接觸的一切事物。
將赤色鋪成碧色。
姜望的胸腹之間,五府輪開,熾光共照,已現天府之軀!
在如此狀態下,乾陽赤瞳已催發。左手捏出畢方印,單足神鳥火界遨游。本來只是作為此界火種的三昧真火,頃刻鋪滿了火界,取代了道術之火,成為此方火界的底色!
三昧真火遠非俗火可比。
了其三昧,而后焚之。
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火界之中碧光便已化盡。
然而同樣是在這時,謝君孟的眼睛里,驟然閃爍出了一縷瘋狂的殺機!
這一縷殺機非常生動,非常具體。像是自有靈性一般,倏然便跳將出來,橫掠于外。此針并無形狀,可是通過謝君孟的視線,瞬間就殺至姜望的眼前。還未有什麼別的動作,姜望的乾陽赤瞳已有裂開之痛感!
這并非結束。
時至此刻,謝君孟也不會覺得自己能夠一針就解決對手。
他同時咬破了舌尖,飛出一線舌尖血。細長而淡的血絲亦是一針,穿梭天地時,也裂殺萬事。針還未至,姜望的血液已經開始發熱,血管逐漸焦卷,漸而神昏、氣弱、力虛……此身氣血,如要枯竭一般!
在如此恐怖的攻勢里,謝君孟的雙手也未閑著。他抬起右手食指,遙遙點向姜望的心口位置,未見針影,未見法痕,但姜望的心臟從這時候開始痛苦、開始痙攣,產生一寸一寸的裂感,如要破碎!
謝君孟右手的尾指亦彈將起來,好一似靈蛇出洞,太快、太突然、太精準。視野之中什麼也不見,只有那閃電般的一記蛇吻。獠牙現時,當一針懸命!
千古以來廝殺未絕,死生相依,醫毒不分。
謝君孟的左手大拇指同時往前按,像是按手印一般,遙遙按向姜望的眉心。
堅決,有力,貫徹了某種權柄。
這一指按下去,仿佛簽下了生死的契約,訂下了不可更改的亡故文書,牽動了涉及生死的規則!
當無命矣!
裂目!灼血!碎心!懸命!移壽!
東王十二針,皆窮天地之理。謝君孟連發五針,一針更比一針兇惡,誓要殺敵于此,抹掉對手所有生機。
這五針各具殺力,又彼此相連。如潮接涌,似海奔流。
東王谷多少年的輝煌傳承,此刻真實不虛的展現在姜望面前。
天下大宗東王谷神臨以下第一人,真正展現他毫無保留的殺力。
籠罩姜望身周的火界,哪怕是有三昧真火的全面加持,也在瞬間就已經崩潰了。
畢方神鳥的靈相,也與此界同歸,支離破碎。
但是在這種崩潰之中,火界里的那個人還在前行。
在這種萬物破碎的崩滅里,有一道劍光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