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有難以盡述的苦悶。
不能遷怒,無法紓解,只可前行。
他一直就是這樣,以前行對抗一切。
姜望和他的玉衡星樓,本就親密無間。
縱觀整個現世,他應該是距離玉衡星辰核心概念最近的人。在現世之外,可能也只有一個人比他更近,那就是證道玉衡星君的觀衍。
此刻幾乎是心念一動,便有星流如瀑。
在平時的戰斗中,由于星穹與現世的遙遠,再加上自身修為的限制,他得天獨厚的星樓其實很難體現優勢。
星力雖然可以說是幾近源源不斷,可星力傳輸的速度和數量,終是有限。身體能夠接收并驅使的星光,亦非無盡。頂多就是說在持續戰斗上,比起其它修士的星力儲備,要更渾厚一些。
星路的拓展意味著他能在短時間內獲得更多的星力支持,或許能夠真正發揮玉衡星樓的優勢。
便在此地,便在此刻。
蕭恕苦心探索的星路秘術,重現人間。
連接那遙遠星穹與現世,像是一道橫貫人間的橋梁。
橋的那邊是玉衡星樓,橋的這邊是姜望。
在姜望的有意控制之下,星力隱跡,并未造成什麼太煊赫的異象。
可是在他自己的視角之中,此時他遙望遠空,恍惚有一種錯覺——他能夠踏著他的星路,追尋先賢的痕跡,走到那遙遠星穹之上!
不是他曾通過森海源界,踏神階所至的、森海老龍捕獲玉衡的宇宙深處。
而是真實聯系了命運長河,對應著現世所有星辰概念的遙遠星穹。
“玉衡”是玉衡星辰概念的統合,匯集了玉衡星辰在諸天萬界的映照,它并不存在于一個具體的時間或者空間里。
觀衍證道玉衡星君后,時刻處在玉衡核心。
只有在類似于森海老龍捕獲玉衡的那一刻,它才會有一個較為具體、卻也相對片面的存在,在彼時彼刻,存在于那個空間里。
但匯聚了世上所有星辰概念的遙遠星穹,是真實存在于某個時間某個空間里的。
雖然遙遠虛幻、古老神秘、不可捉摸,可確切存在。
先賢曾經于彼處劃分星域、刻畫道途、闡述大道,也在那里,穩定了命運長河。
現在令姜望產生“吾亦可往”之錯覺的,正是那里。
蕭恕用三十天的時間,建立了獨屬于他自己的星路。
而姜望琢磨透徹之后,動念而起,用時不過三刻,玉衡星路已成!
此時他的第三座星樓,才剛剛錨定星光,連輪廓都未造就。
此時的姜望,身體遠非巔峰狀態。
可星路的連通,令他有了一種亙古難摧的穩固感。
他懸立空中,有此身之外的支撐點存在。
當時他沒能看清蕭恕的星路真相,只是有所猜測,后來得到完整秘法,自然知道蕭恕的幾座星樓之間,都都以星路相連。
這時候他也立即開始搭建玉衡星樓和開陽星樓之間的星路,將這兩座星穹圣樓連通一體。
不斷地調用玉衡星力,當然也不斷地抽取森海老龍的力量。
玉衡星樓底座囚室里的森海老龍,終究難以忍受這種力量的高速流失,又不知外間在發生什麼,只覺得這座星樓變得更穩固、有了更強大的變化,祂懷疑姜望一聲不吭地就要殺死祂,不由得在囚室里瘋狂撞擊!
咆哮,咒罵,威脅,利誘,告饒……
曾經肆意玩弄生靈命運的強大存在,此時在囚室之中反反復復,幾近崩潰!
現世中的姜望充耳不聞。
他和玉衡星樓之間的星路為主干,以玉衡星樓延伸出的星路,去穩固開陽星樓的存在。
這條星路一搭成,開陽星樓就有了除姜望之外的依撐,立時穩定下來,能夠反過來給姜望提供更多力量。
這時候姜望、玉衡星樓、開陽星樓已經連貫一處,冥冥之中,建立起了足夠穩固的聯系。
獨屬于姜望的第三座星樓,幾乎是頃刻就被茫茫星力所澆筑,轉瞬即成!
這是一座紅色七層四角飛檐小樓,相較于開陽星樓的古拙、玉衡星樓的沉重,它顯得活潑,又有兇意暗藏。
畢竟天樞又名貪狼,乃是傳說中的殺星之一。
而姜望所思所想,所感所得,為這一樓定下的是“仁”字。
以仁馭殺。
仁者,從“人”從“二”。二人相親,人與人之前的友善和親近,就是最早仁的本意。
在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告訴他,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父親那麼說,也是那麼做的,姜氏藥鋪常常施藥于家貧之人。
他的父親很平凡,從未接觸過修行,沒有見識過楓林城域之外的風景。
可的確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責任,擁有平凡生活里的偉大。
他亦常懷悲憫,每每以劍決不平。
但是此刻他所立之仁,不止如此。
一路走到現在,他有他與眾不同的經歷,有獨屬于自己的思考。
在他看來這個“仁”字,那兩橫不僅是兩個人,也可以說是天與地。一上一下,亙古平行,永恒不變。
而立在旁邊的“人”,須得洞察此意。
“仁”可視為“天”字的異化,皆是“人”與“二”,皆為天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