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直接走了過去,擋住了他的陽光。
這人抬起頭來,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眉骨那里有一個刀口,整個人有一種骨子里的兇狠。
“這真是一個冷漠的城市啊。”姜望道。
獨眼男人警惕地看著他,并不說話。
“你應該沒有命金了吧?”姜望問。
這人咧嘴笑了:“老爺準備賞多少?”
“帶路,不然我就殺了你。”姜望冷聲道。
去找連橫的人固然是不該惹,但是被找上門來威脅,也實在是不能退讓。
靠坐在城墻邊的這個人,很清楚這座城市的生存法則。
他的肌肉驟然繃緊,獨眼里綻出兇光:“呵……”
鏘!
他只聽到了劍鳴,但是沒有捕捉到劍光。
他沒有捕捉到劍光,但是已經感受到了劍鋒的冰冷。
劍鋒豎過了他的頭皮,一直扎進了厚重的城墻里。
他體會到一種微涼的感覺,那是劍鋒在他的頭皮上劃過了一條線。
他全身驟然一麻,而后幾乎陷入癱瘓,整個人有一種軟綿綿的感覺。脊背上的冷汗,這時候才冒出來。
姜望微微垂下斗篷,聲音異常森冷:“呵?”
“哎哎哎,破壞城墻,這個可是要賠錢的啊!”
始終懶洋洋癱坐在城門口、好像半身不遂一樣的那個罪衛,瞬間就出現在了兩人旁邊,非常理直氣壯地向姜望伸手要錢。
姜望:……
賠過錢后,在心里罵罵咧咧的兩個人,就離開了城門附近。
姜望在心里罵的自然是不贖城的貪婪,那個獨眼男子心里罵的是什麼就不知道了。
不贖城的建筑沒有什麼規矩,除了普遍不太高之外,什麼樣稀奇古怪的風格都有。
一切看起來都很亂,但在這種混亂中,又偏偏找得到一種離奇的秩序。
獨眼男人在前面悶頭帶路,走到一處格調不凡的花樓前,方才停下。
“連橫應該就在里面,我兜里沒有金子,不能進去。”他說道。
姜望仰頭看著這座高樓的牌匾,隨手扔了一錠金子給他:“多謝帶路。”
獨眼男人接住這錠金子,眼神有些古怪,顯然沒有想到這個殺氣驚人的家伙還會給他錢。但也沒有什麼糾結的,拿了金子轉身就走。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雖然他自覺是個王八蛋,但是他也要占便宜。
姜望依然仰看著視線里的牌匾,他不熟悉這座城市,也沒有來過這里,只是看著這塊牌匾,有些淡淡的疑惑。
真是讓人驚訝,三分香氣樓居然開到了這里……
“很奇怪吧?”一個突然出現在旁邊的人,和姜望一起抬頭看著牌匾。
此人身穿血紅色勁裝,扎了一個單辮,有一種睡眼惺忪的感覺。讓姜望下意識地就聯想到了向前。
不過他的聲音倒是挺有情緒的,而且也很有欲望,不似向前那麼厭世。
“為什麼這麼有名的風月場,會開在不贖城這種混亂的地方呢?”
他侃侃而談:“這個問題我也是研究了很久。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我想你也很好奇。不如你花點錢,自己進去看一看。”
即使是有斗篷的遮掩,姜望的眼神還是表現出了強烈的懷疑——你丫在這樓里有份子吧?
這人眼見生意談不成,便聳了聳肩:“我就是連橫。聽說你找我?”
姜望看著他,傳音道:“我是來找祝唯我的,他說可以通過你來聯系他。”
連橫憊賴的表情頓時消失了,很認真地打量著姜望:“方便摘下斗篷嗎?”
“恐怕會給你們帶來麻煩。”姜望同樣認真地說道。
“哈哈哈,不贖城最不怕的就是麻煩!”連橫囂張地笑到一半,又好像忽然聽到了什麼,自己把笑聲截斷了。
“呃,那個。跟我來吧。”
轉身便往另一條街走。
姜望只覺得莫名其妙。但是也并不發表意見,只安靜地跟在這人身后。
對方穿的是罪衛的衣服,這里又在不贖城,想來這地方是沒誰敢冒充連橫的。
祝唯我既然讓他來不贖城,讓他找連橫。那麼這個地方的這個人,就必然沒有問題。
他當然不是信任連橫又或不贖城,他只是信任祝唯我。
所以跟著走就是了。
連橫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小聲嘀咕道:“怎麼我老是給人帶路?這樣下去,老子快成迎賓了。”
“哦?”姜望順口問道:“閣下還給誰帶過路?”
“沒誰,說了你也不認識。”連橫看樣子不愿意多聊,很是隨意地擺了擺手。
姜望也就不說話。
兩人一前一后,穿街過巷,很快就來到了此城最高的建筑——一座七層高樓前。
大門正中懸著一塊黑色的豎匾,匾額上只有一個白色的“囚”字。
兩色分明,愈發將這個字凸顯出來。
此字如枷如鎖,有一種嚴苛的、令人束手束腳的氣息。
人至此樓前,不由得屏氣凝神。
“到了。”連橫止步道:“你要見的人就在里面。”
里間有一位侍女,對著姜望做出了請進的手勢。
一切的流程都十分干脆,沒有什麼復雜的禮節。
姜望也便邁步而入。
侍女在前面引導著,行走在格調古雅的樓梯上,一直上到了四樓。
即使是以姜望如今的眼界,也覺得這里的布置十分不凡,竟然并不比淮國公府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