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說話間,也一直疾飛未止,姜望始終在最前方領路。
“現在你打算怎麼做?”月天奴問道。
“現在已經不是我們能夠解決的問題了。”姜望說道:“我打算就近找一塊山神壁或者海神壁,把這件事情告訴燭九陰,它應該已經知道凋南淵出事,但是不一定能清楚所有的細節。”
“是了。”左光殊道:“混沌要對抗天意,挑戰這個世界的規則。而燭九陰要維護這個世界的規則。我們既然代表此界天意,那燭九陰就是我們的朋友,混沌就是我們的敵人。”
“光殊。”姜望問道:“你以為剛才在凋南淵,食意獸是受誰的驅使?”
“不是混沌麼?”
“我們正按照混沌的計劃在走,它有什麼必要攔住我們?把我們同化在凋南淵里,對它有任何好處麼?”
“你是說……燭九陰?”
“那座凋零塔,是真的在保護我們,至少在凋南淵里是如此。而山海境里還有誰,能夠調動食意獸,突破凋零塔的保護呢?”姜望語重心長地說道:“燭九陰是山海境秩序的維護者,但也未必就是我們的朋友。在我們被混沌利用的前提下,是爭取我們還是扼殺我們,它顯然有自己的選擇。”
月天奴看得出來,姜望這是在教左光殊清醒地認識世界,這位養在國公府里的貴公子,雖然滿腹經綸,熟讀百家,但很多時候都過于天真。
那是曾經被允許的天真。
洗月庵其實并不強求他人的清醒,但她想了想,仍是補充了一句:“這里是山海境,但毫無疑問,也是一個非常真實的世界。”
畢竟此身已有同行的緣分。
基于唯南不臣的故事,而對混沌的處境有所共鳴。
但對于姜望的分析,左光殊無疑更加信任,聞言只道:“雖然不是朋友。但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和燭九陰的訴求是一致的。所以我們應該盡快通知它。告訴它凋南淵里所有的細節。”
“我們的訴求也并不完全一致。”姜望說道:“燭九陰必須要維護這個世界的秩序,而我們,只需要拿到九鳳之章。雖然這個世界難辨真假,虛實無分。但對于山海境來說,我們在更大程度上,也只是路人。”
他仿佛是在說服左光殊,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燭九陰既然能夠調動食意獸,想來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了。”月天奴道:“我們還有通知它的必要麼?”
姜望道:“燭九陰必然做不到全知全能,哪怕在山海境里也是如此,不然混沌不會有任何機會。而食意獸來的速度,也大約能夠說明燭九陰對凋南淵的不了解。所以我認為,還是有傳遞情報的必要。”
“通過山神壁就能聯系到燭九陰嗎?”左光殊又問。
姜望道:“應該可以。如果它的確在關注我們……”
就在這個時候……
轟隆隆隆隆!
恐怖的聲響在身后驟然炸開。
就連姜望都有一瞬間的失聰!
三個人在疾飛中回頭,只看到——
那一直在膨脹的凋零塔,仿佛真的可以無限膨脹,就在那堵“黑潮之墻”的前方,一直拔高、一直拔高……
攪動了云煙,還在拔高。
好像已經接觸到了天盡頭,還在拔高!
那恐怖的聲響,就是那凋零塔的塔尖,在視野已不可及的天盡頭,所撞擊出來的動靜!
時間之河仿佛在某一刻停止了。
然后又繼續奔流。
剛才還明亮堂皇的世界,一下子變得晦暗陰沉。
那茫茫無際的天空,在這一角,好像塌陷了下來!
一道道雷電,橫貫天地,有滅世之威。
大海驟然變得狂暴,驚濤駭浪,往復不休,似妖魔探爪。
嗚~嗚~嗚~
在這樣的怪聲之中,恐怖的颶風形成了。席卷一切,接天連地。
天地之間的某種界限被打破,那堵恐怖的“黑潮之墻”,一瞬間“垮塌”。屬于凋南淵的惡意,毫無保留地奔向整個山海境。
“不用去了……”姜望說道。
左光殊看著他的臉。
那一刻他的表情,是帶著挫敗的。
===第一百零二章 玉線===
山海至此而南凋,是為凋南淵。
山海此時亦凋零,是為末日!
天傾以一種事先誰都沒能想到的方式降臨了。
如此突然,如此激烈!
看著此時的姜望,左光殊心想,姜大哥嘴里說著他們只是山海境的過客,但其實也很不甘心被利用、被算計吧?
滅世之雷電,肆虐高天。仿佛同時有數千只夔牛,在全力爆發,操縱雷電。
天也塌,地也陷。
不斷有浮山崩塌,海島沉沒。
海嘯發生,颶風狂卷,黑潮奔涌。
唯獨那一座凋零塔,還發出冷冽的、慘白的光,佇立在彼方。
在這樣天昏地暗的時刻,那遙遠的天穹,竟然依稀映出了點點星光。雖然搖曳如螢火,雖然若隱若現,雖然很快又被厚重的云層遮住……但畢竟出現了。
姜望終于知道,為什麼說天傾之時,就能夠知道山海境的方位。
因為在這樣的時刻,山海境對星穹的遮蔽,被打破了。
遙遠星穹與修行者之間的玄妙聯系,重新開始建立。
在天崩地陷,世界翻覆的此刻。人身對方位的感知,反而變得清晰起來。
“快走!”姜望迅速斬斷了無用的情緒,做出最理智的決定:“去中央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