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觀衍爭斗的過程中,龍神毫不猶豫地抽調世界本源之力……須知森海源界當時若是崩潰,它也會死得很干凈。
它的復生依賴于龍神神力,它的存在卻是以森海源界的惡面為基礎。
當然,龍神毫不猶豫地舍棄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根本算不得什麼。
它與龍神之間不存在感情,龍神把它培育出來,本就只是作為掌控森海源界的工具,它自己也沒有感情這種東西。
只是它也絕不會在乎龍神就是了。
所以它拒絕那道世界本源之力,并沒有什麼仇恨的原因,純粹是從現實的角度考慮。
它不認為它與姜望的差距,只在力量層次上,它完全沒有同姜望戰斗的信心。龍神對它很有信心,對那道世界本源之力很有信心,但是它自己沒有。
此外,它又不是沒長眼睛。
那和尚現在正壓著龍神在打,它冒冒失失跑過去摧毀圣樓,那和尚抽出手來給它一下怎麼辦?
屆時龍神或許是找到機會脫身了,它的命運就很難說……
它難道要賭那和尚有沒有徹底殺死它的能力,拼死一戰為龍神嗎?
顯然不可能。
所以它閃得格外利索。
閃得風采卓然。
而姜望也只是默默瞥著那一道世界本源之力離開。
他完全可以嘗試捕捉這道世界本源之力,若能成功,則是非常令人滿意的收獲。
但他不做這樣的嘗試。
他非常清醒地知道一件事——在龍神和觀衍的戰局中,他并不具備插手的能力。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迅速立起星樓,幫助觀衍掌控玉衡。
那道世界本源之力中,如果有什麼龍神的手段,他決計扛不住。
所以他寧可冷眼看著這樣的至寶在虛空中遠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立在神階上的這一禽一人,都很是清醒。
而那道世界本源力量終于消失在感應中后,龍神也不得不面對現實——
祂才是那個孤立無援的存在。
從森海圣族,到森海源界世界意志,再到燕梟……所有的一切,全部選擇成為祂的敵人。
甚至于玉衡星辰也是排斥祂的。
再加上一直堅定的觀衍,和這個拿劍的、看起來同觀衍如出一轍的愣頭青……
祂其實舉世皆敵!
轟!
虛空無物,但龍首仿佛切實砸上了什麼,在一聲巨響之后,被巨身玉佛的另一只手拽回來……再次一拳砸開。
觀衍不發一聲,一拳重過一拳。
直打得鱗碎肉綻,金色的血液飛濺。
打得這稱名為龍神的存在,掙扎扭曲。
在這茫茫無際的虛空里,萬丈巨身玉佛光輝愈熾,玉衡星辰傳來的力量幾乎滿溢。
數萬丈的龍軀在劇烈翻滾,每一次掙扎都攪動得虛空生漪。
那巨大的玉衡星辰還在變幻著形狀,但膨脹的速度已經微不可察。
而金色的天階延伸至此,渺小得像是一個玩具。立于天階上的青衫劍客和黑色無尾燕,當然更是塵埃般的存在。
宏大與渺小以如此直觀的方式矗立虛空,唯有玉衡星辰上方投射的那座星光圣樓,雖是雛形,仍在熠熠生輝。
道是什麼?
姜望一直很清楚自己該往哪里走,該怎麼走。
但“道”的意義,不僅僅是“往哪里走”。
更是“為什麼要這麼走。”
既要知“從何而來”,也要知“為何而來”。
先賢劃分星域、穩定星穹,題以四字……正是為后輩修行者,鋪開一條寬闊大路。后來者大可行于此路,再細索別途。
而姜望……
自行其道。
外樓境是修者自內而外的一步,是探索了自身一宮兩海五府之后,向身外的世界有所延展、有所傳達。
“言出人口則為信,字落紙上有千鈞。”
所謂星光圣樓,便是那張承字之紙,是那述道之基。
姜望以“信”字為大道之始,是真正貫徹了他這一路走來的行止。
他所言所行所思所想,皆踐行此道,始終如一。所以星光璀璨。
哪怕是在這樣瑰麗的戰斗中,在這樣宏大的場景里,也獨有其光芒。
拳起,拳落。
拳起,拳落。
巨身玉佛緘默著,一只手按死了龍角,一只手不斷地揮拳。
那山脈一般橫亙著的龍軀,掙扎幅度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姜望和燕梟,親眼看著那無比強大的氣息,以驚人的速度衰落。
心中各有感觸。
真是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
下一剎那幾乎已經衰落到谷底的氣息,又猛然膨脹到山巔!
恐怖的氣息招搖宇宙,將燕梟和姜望壓制得動彈不得。
龍神那幾乎只是在抽搐的龍軀,猛然間金輝爆耀,騰身躍起!龍首仍被死死按住,但整個龍身已經繞將回來,以龍尾為頭,把那巨身玉佛自腿到腰到肩一層層繞上去,死死纏住……驟然繃緊!
咔!
玉佛隱有裂聲。
那是肉身不堪承受的哀鳴!
而巨身玉佛仍然一手抓著龍角,死死按住龍首。另一只手正豎攔在肩膀處,以抗拒的姿態擋住龍軀,不使它再壓近。
玉佛之身都被壓出裂紋來,停下揮拳的觀衍,反而顯得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