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姜望:“你當真不知?”
姜望半試探地問道:“與軍神姜夢熊的無我殺拳有關?”
“這事你還要問我,看來你在齊國不算是真正的高層。”余北斗笑了:“你能夠知道的消息,取決于你真實所在的層次……咱們的天下第一內府,在齊國雖有三品之職,卻還只是一個小捕頭嘛!”
“我在齊國入仕的時間還很短,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很正常。”姜望并不受激,只道:“不過我的確沒聽說過軍神還用飛劍……”
“像這種蓋壓一個時代的絕巔劍術,自然光彩照人。有的人承其道,繼其名,也算煊赫。有的人繼道發揚,人與劍術交相輝映,堪稱耀眼。而還有一種人,光芒之烈,能夠蓋壓它的存在……”余北斗道:“姜夢熊就是這種人。”
他嘆道:“在姜夢熊面前,能有多少絕巔之術,值得稱道呢?”
姜望完全沒有想到,余北斗對大齊軍神的評價,竟然如此之高。雖然也非常認可姜夢熊的強大,卻不由得問道:“絕巔之術,也不值得稱道嗎?”
“早年間,姜夢熊也是以一柄飛劍縱橫天下,游劍列國,同境未嘗一敗。在天下傳名之時,他卻認為,飛劍之術已經被時代淘汰,自己走到盡頭將無路可走。于是碎劍為拳,從頭修起。棄無我劍道,修無我殺拳……”
余北斗并未繼續講述姜夢熊的傳奇,說到這里便話鋒一轉:“所以說,飛劍三絕巔傳至現在,只剩一劍或兩劍,當中無我劍道已絕。”
飛劍三絕巔的無我劍道,果然為姜夢熊所掌!
姜望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向鳳岐當年前去挑戰的對手,就是姜夢熊無疑。
在飛劍時代,橫壓一個時代的飛劍三絕巔,本就有那麼點針鋒相對的意思,從它們的劍道氣質,大約就能看出一二。
尤其唯我劍道,號稱唯我獨尊。從向前的幾次出劍來看,真是鋒銳絕倫,擋者披靡。從中大概可以略窺向鳳岐其人。
而姜夢熊直接否定了飛劍之術,甚至于親手斷絕了同為飛劍三絕巔的無我劍道。
掌唯我劍道的向鳳岐視其為一生道敵,也就不難理解。
可對當年旁觀那一戰的向前來說……
余生要以姜夢熊為目標,要怎麼才能不絕望?
論實力,姜夢熊是超凡絕巔,在真君之中,亦是絕頂一級。前不久才在劍鋒山上,打得夏國鴉雀無聲。
論勢力,姜夢熊是大齊軍神、鎮國大元帥、兵事堂之首,代天子掌握九卒第一的天覆軍。在齊國這霸主之國里,僅在齊帝之下。
個人武力和現世權柄,乃至于用兵之能,全都是頂尖層次。
而且這樣一個絕頂的強者,還永不停歇,永不滿足,敢于在巔峰之時廢掉蓋壓一個時代的劍術,自創無我殺拳,再攀更高峰。
有這樣的勇氣已經很可怕,他還有這樣的能力,真正走通新路。
這是毋庸置疑的世之強者。
是極目仰望也看不到盡頭的高山!
哪有路能至?
怎能不絕望?
所以向前醉倒酒甕,渾噩度日,實在是看不到任何希望!
但是……
這樣一個逃避人生的向前,這樣一個頹廢渾噩的向前。即使自視為廢物,即使好像放棄了自己,卻也一直徘徊在東域,徘徊在距離齊國不遠的地方……
那麼他心中的那一縷執念,真的徹底死去了嗎?
恰恰是沒有。
恰恰是他一直視姜夢熊為目標,他才會絕望!
若真的放棄了對姜夢熊的挑戰,布下劍陣就能短暫劍隔四象的向前,在哪里不得風光?隨便去一個小國,混個年輕輩第一絕不算難。
恰是有執才痛苦。
而執著于姜夢熊這樣的對手,恰恰說明了向前心底的驕傲。
他哪怕低到了塵埃里,心中也住著高山。
高山雖緘默,深藏有萬鈞。
直到姜望走過,留下一道光,焚起一縷火,點亮了那復燃的心。
于是龍光射斗敢傳名。
從此試劍天下,直到有一天——
“東來劍斬生死門!”
“那麼……”姜望撫平心緒,抬眼看著洞頂的窟窿,問道:“這是衍道之威嗎?”
第一人魔燕春回有真君實力的話,也就能解釋當初雍國伐礁為何會無功而返了。若非有衍道境強者的威懾,以礁國之弱,如何能擋有墨門支持的雍國兵鋒?
墨門雖然支持韓煦革新朝政,大規模加注雍國,但肯定還沒到隨意為雍國投入衍道強者的程度。
畢竟雍國也只是墨門對國家體制的第一次嘗試,再怎麼舍得,投入也有限度。
余北斗從蹲姿轉為坐姿,就那麼一屁股坐在姜望旁邊,毫無高人形象:“他若只是洞真,如何敢對我余北斗出劍?”
這話說得很是囂張。
但姜望只是沉默,不贊同也不嘲諷,看樣子并不打算再展開話題。
過了一陣,余北斗主動問道:“你不打算問問發生了什麼嗎?”
“以前有一位前輩告訴過我。”姜望這才說道:“在我的劍不足以維護我的道理之前,我最好學會閉嘴。”
余北斗意味深長地道:“看來你聽進去了。”
姜望語氣尋常,看不出任何怨懟的情緒:“哪能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