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何能有意外?
單戟匹馬入敵城,所見自是不同。
這是一座古拙雄闊的通天宮。
并不精致繁復,但有著古老的氣息,和廣闊的天地。
項北縱馬而入,抬眼便看到——
如星河般的九大道旋,高懸穹頂,緩緩轉動。星光飄帶,深邃而悠遠,如夢似幻。
飽滿圓潤的道元,時不時被道旋吐出,散入天地,填充著這座通天宮的力量儲備。
一只體長鱗密、身纏點點星光的巨蟒,正半掛在其中一個星河道旋中,像是身上套了一個星光之環。
而蟒首垂下,一雙淡漠的豎眸,正俯瞰著他。
在這條纏星之蟒的頭頂,站著一位青衫飄帶的年輕人,手握劍靈顯化,昂首直脊,眼神寧定。
對于這通天宮的權力爭奪,其人竟然如此從容!
通過單騎入陣圖,項北能夠清楚感受得到,這座通天宮里不斷傳來的反擊力量。
方方面面的應對,都有條不紊。像是天下名將,坐鎮城中,雖然城門被破,卻組織起一道又一道的防線,從容反撲。
哪里有半點失措慌亂?
他以天橫雙日的重瞳之力,借助單騎入陣圖這樣的頂級神魂殺法,卻根本爭不來半點權力。只能勉強保證自身不受太大壓制。
項北不知道的是。
就爭奪通天宮權力這種事,姜望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永遠也不會忘記。
跟令修行者聞之變色的心魔、跟欺神詐鬼的當世真人莊承乾,全都爭過,且是生死相爭!
甚至于,若不是他故意大開“城門”,憑借他經由紅妝鏡多次強化的、底蘊極厚的神魂之力,相當于是重兵駐扎雄城,項北何能如此輕易“攻破”?
開門迎敵,自然是為了……
關門打狗!
此時此刻,姜望腳踏纏星之蟒,立在穹頂。
項北跨坐烏騅,踏在地面。
兩人在這通天宮之中,一高一低,四目相對。
并無對話。
神魂才是最兇險的搏殺。
一念之間,千回百轉。
在外界只是眨眼的工夫,神魂層面說不得已經分出了生死。
項北一縱戰馬,馬蹄如登高階。
噠噠噠,踏空而上。
自下而上,發起沖鋒。
只一人一戟,儼然有千軍掩殺之勢!
而姜望手按長劍,冷眼相看,不避也不退。
項北注視著這位齊國天驕,在那雙干凈而寧定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動搖震怖的情緒。
神魂秘術凝結的烏騅戰馬,在某種意義上,侵奪著此方通天宮里道脈真靈的權柄。他分明能夠察覺到,那一只纏星巨蟒,豎眸里已見煩躁不安的情緒。然而卻在通天宮之主的鎮壓下,始終一動不動。
眼前所見的一切,無疑說明,敵人必有應手!
但項北不但不退,反倒催動烏騅加速。
戰場上一旦發起沖鋒,就不能再考慮回頭。
有應手破應手,有陷阱踏平陷阱。
千軍伏我,無非擊破千軍!
他已經沖鋒至半途,更對自己的神魂戰力有著強絕的自信。
而面對氣勢再次暴漲的他,那姜望的眼睛里,仍然不見波瀾!
眼神雖然無波,但項北忽然感覺到,他沖鋒的盡頭,變成了一座火山!
那龐巨到令他驚色難掩的神魂之力,自對手昂然直立的神魂本相里,傾巢而出!
這股力量……
這股浩蕩如深海的神魂力量!
鋪天蓋地而來。
一半在天,飛為神魂焰雀。
一半在地,游為神魂匿蛇。
神魂焰雀啾啾而飛,神魂匿蛇嘶嘶而游。
頃刻之間,項北已陷重圍!
單騎入陣,果入陣中!
只是這一次,卻沒有那麼容易破陣而出。
根本無法想象,內府修士竟然能夠有如此雄渾的神魂之力!
他項北精通多種神魂殺法,神魂之力也先天不凡,往往倍于對手。但與姜望相比。竟是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便是在質上,其人也絲毫不輸!
或許在神魂層面上,他唯一的優勢在于,他對神魂之力的把控,遠比對方更精妙。若是雙方擺明車馬交戰,他未必沒有勝機。
但此刻,他在對手的通天宮中!
單騎入陣圖雖然抵抗了通天宮的大半壓制,本身卻也牽制了很大一部分神魂力量。
以戰爭而喻,就是他領了千名精兵破城而入,卻需要至少兩百名戰士把住城門。然而城中……卻有上萬戰力絲毫不差的悍卒相候。
他的神魂殺法可比作精妙兵法,但在如此懸殊的差距下,對方何須兵法!
一擁而上便足以將他傾覆!
事實上姜望也正是這樣做的。
項北的重瞳之中,根本已經看不到姜望的存在,所能看到、感受到的一切空間,都被鋪天蓋地的神魂焰雀和神魂匿蛇所充塞。
他自負天下之勇,一桿蓋世之戟,南殺北戮,卻殺之不盡,斬之不絕。
根本無需什麼技巧,有這樣雄渾的神魂之力作為依托,他項北絕無可能攻下這座通天宮!
或許外樓之后,雙日橫天重瞳的力量再次暴漲,能夠擊破這樣的局勢。但在內府境,力有未逮!
不能久持!
項北迅速下了決斷,雙日橫天的重瞳異象,在眸中一轉,已經鋪開許久的單騎入陣圖,迅速“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