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舍利看看秦至臻,又看看姜望。看看姜望,又看看秦至臻。像打量著兩個小偷。
而姜望和秦至臻,都盯著演武臺。
全程聽秦至臻和姜望打了半天啞謎的喬林,心癢難耐。
他太想知道那個修習古飛劍之術的人是誰了,又跟齊國天驕姜望有關系,又跟秦國天驕秦至臻交過手,必非凡俗之輩,只不知是何方人士,是哪國的天驕。
但畢竟不敢問。
因為姜爵爺……
明顯心情不太好。
今天在六合之柱見證下的戰斗,是如此重要。
來觀戰的大人物不少,如盛國副相、出身蓬萊島一脈的真人夢無涯,如宋國的樞密使楚既明,如莊國國相杜如晦……
有來自西北極寒之地的雪國高層、來自河谷平原北方的丹國高層、與宋國關系復雜的魏國高層……
幸虧四面看臺足夠高闊,才容得下這麼多人,甚至也沒有擁擠感。
不必參與選拔賽的、天下六大強國的內府境天驕,也來了三個。
來的人是齊國姜望、荊國黃舍利、秦國秦至臻。
他們分別坐在三面看臺上,各自涇渭分明。當然在黃舍利的眼里,姜望和秦至臻可能已經見不得人了。
沒來的三位天驕,是楚國的項北,牧國的金戈,以及景國那邊仍然秘而不宣的內府境天驕。
景國那邊大概是為了保持神秘,楚國項北則是出了名的驕狂,應當是看不上選拔賽。唯獨是牧國的那個金戈,不知是出于什麼原因,今日也不來觀戰,大概也是天下強國之傲慢吧。
喬林眼巴巴地盯著演武臺,時不時用余光瞟姜爵爺一眼。
換做往時,姜爵爺已經跟他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來了。
但那個秦至臻走了后,姜爵爺就不再說話。他雖然嘴皮子癢得厲害,但也只好跟著緘默。
這種感覺太難受。
讓一個碎嘴的人閉嘴,就好比讓一個饑餓的人干看著美食,不許下嘴。
可惡的秦人!
他當然不敢像黃舍利一樣去瞪秦至臻,只能在心里碎嘴幾句。
看臺上的人,自然有千般百種的心情。或者期待,或者冷眼。
演武臺上的人,卻只有一種指望——那就是贏。
江離夢可能稍微有一點不同,因為她已經贏定了。她要考慮的,是怎麼贏。
莊國的那位林正仁師弟,人品端正,也算得上頗有前程。大家同為道屬國出身,她是不是應該給其留一點顏面,讓他輸得好看一點?
還是說,只管以最快的速度獲勝,讓天下人見識到盛國之強大,她江離夢之天資?
走往演武臺的路上,她還在考慮,還有猶豫。
走上演武臺的那一瞬間,迎著四面八方聚焦而來的目光,她忽然了悟了,
在這樣的場合,在這樣的風云地,她何必還要給誰留顏面?
她只應該追求勝利,漂亮的、光輝的、毋庸置疑的勝利。
黃粱秘境里,他們有同行之緣,看在同為道屬的份上,那時候她順手幫過這謙卑的師弟一把,后來也算是各有收獲。
今天,他是時候報答了。
昨天晚上林正仁就有回復,說已經考慮清楚,愿意知難而退,但是希望能在戰斗中保留一些顏面。更希望師姐能向國內高層反饋,讓盛國多照顧莊國云云……
倒是一個忠君愛國的誠篤青年。
不過,倘若打一個莊國出身的天驕,也要動用盤外招,傳揚出去,國內的那些競爭者會怎麼想?所以她自是不會反饋的。
不過林正仁的態度她很滿意,這次的事情,她也會記下來。
若是甘心情愿,以后如有機會,她是不介意再照顧一下的。
若是心懷怨懟……也就如此了,不會再有交集。
莊國作為道屬一脈,孤零零釘在西境,再怎麼騰挪,發展也實在有限。她和林正仁,也根本就是天壤云泥之別。
誠然林正仁師弟的人品道德很讓人欣賞,但在黃河之會,她終是有屬于自己的、決不可以放松的追求。
現在,她站上了以“丙”字為號的演武臺。
她知道,哪怕走到如今這一輪的,都是天驕中的天驕,在今日之演武臺同時進行的七場戰斗中。有她參與的戰斗,也必然是最受關注的那幾場之一。
因為盛國,就是有這樣的影響力。因為她江離夢,就是值得如此多的期待!
她看向林正仁,看著這個儒雅的、謙遜的道脈師弟,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憐。他也是非常努力,非常艱難才走到現在,卻只能止步于此,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
但她很好地照顧了對方的自尊心,沒有將這份憐憫表現出來。
她用從容的、大氣的目光,與林正仁拘謹的、謙卑的目光相對,他們彼此確認了眼神,確認了戰前的約定。
隨著神策軍將領的宣聲落下,這場毫無懸念的戰斗正式開始。
神策軍真的很讓人討厭。
江離夢忽地想到。然后她便看到,一堵高大的水墻橫推而來。
水墻背后,林正仁雙手掐訣如飛。水蛟咆哮,碧藤瘋長,一道道水行與木行的道術此起彼伏、互相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