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一步,戟指姜望,屬于神臨強者的氣勢,壓得姜望不得不運勁才能站穩:“你可知,本座可以當場斬你!”
海京平是此次海祭大典的實務負責人,又正是他宣罪行祭的流程中,可以說此時此刻,他可以全權處理天涯臺上的事務——在崇光真人開口之前。
他可以直接下令,讓人把姜望趕走,也可以親自動手,把姜望打落天涯臺。但同時,也可以停下來,問一問姜望,所來為何。
毫無疑問,先前幾次的拜訪,有一定的效果。
盡管他厲聲質詢,態度強硬,但其實還是給了姜望辯解的機會。
姜望轉身面向海京平,面向主位上三位沉默的當世真人,不卑不亢:“我并非為擾亂海祭大典,恰恰相反,我是為了維護海祭大典的體統,讓海祭大典的光榮持續!”
“敢問長老。”
他反而迎著海京平,反而往前走:“這天涯臺上的祭物,可是都犯了無赦之罪嗎?”
“樁樁件件,證據確鑿。”海京平負手而立,神情威嚴:“若要浪費海祭的時間,你最好想想清楚。”
“當此肅穆之時,面對海疆英靈,晚輩怎敢!”姜望高聲辯解,又深深一禮:“只是吾友竹碧瓊,確屬冤屈,不得不伸!”
“有冤有屈,早在獄前當呈。到這祭典上再說,不覺得太晚嗎?”海京平直接凌空一巴掌,把姜望整個人扇飛:“與我下去!”
他怒斥:“再敢聒噪,難逃一死!”
兩邊看臺上,許象乾和李龍川幾乎是同時站起。但前者被晏撫拉住,后者被李鳳堯壓下。
性子更沉靜一些的晏撫和李鳳堯,顯然都看出了什麼。
海京平這一巴掌未下死手,但也沒有留力,面對干擾海祭的人,這是必要的、甚至可以說是最低限度的教訓。
姜望毫無懸念地被扇飛倒地。
他抗拒不了神臨強者,他也并沒有抗拒。
所以他是的的確確受了傷。
他傷得不輕。
但他只是在倒地之后,稍緩了緩,便爬起來,擦著嘴角的血,又堅定地走回場內。
仿佛根本沒有聽見那一句——難逃一死。
“這位大人!”
他仍舊直面海京平,仍然高聲:“自來海上,我常有聽聞。聽說祭海其實祭的不是海,祭的是那些戰死于海上的英靈!”
“我想問,那些英靈,為何而戰?”
“他們戰死于海上,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他們的同胞不必這樣平白死去嗎?
“我有冤屈,怎麼不能辯解?公義蒙塵,怎麼不可伸張!”
他環顧一周,直面天涯臺上的所有人:“難道可以用無辜之血,祭灑英靈歸途?”
“難道,那是英靈所愿嗎?!”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是何人===
看著眼前這受了傷卻依然站得挺拔的少年,聽著他的問題,他的吶喊。
海京平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府中時,明明他已經拒絕,并且明確表示不會為竹碧瓊之事做些什麼。
彼時這少年一躬到底,哀聲懇言:“晚輩只求,一個說話的機會!”
他聽聞齊國年輕一輩又有天驕出世,但的確沒有想到,齊國的天驕,會為釣海樓一名已經毫無未來可言的棄徒低頭。
那種眾所矚目、備受期待的少年天才,低頭往往是最難的事情。
為那份年輕的心聲而動容,他給了這個機會。一個說話的機會而已,不算逾矩。
而少年說的這番話語,的確振聾發聵。
可惜……
他掂量了又掂量,終究還是往前走了一步。
但身后響起的聲音,令他停下了動作。
“說的不錯!”
崇光真人贊道,他居高臨下看著姜望,似乎很有幾分贊賞:“直到現在,本座還不認識你。你是何人?”
崇光真人既然開口,那麼天涯臺上的所有權力,便全歸于他。海京平默默地讓到一邊,不再說話。
姜望看著這位面籠輝光的當世真人,認真應道:“在下姜望,正是竹碧瓊道友所勾結的……那個外人。”
滿座嘩然。人們面面相覷,驚異于此人的不知死活。
但對姜望自己來說。
他沒有報自己的爵位,沒有報自己的官品。因為那些東西,只能震懾一般的修士。在這天涯臺,毫無意義。
他反而自揭自短,好像讓自己置身于危險中,置身在釣海樓的怒火前。
看似自陷死路,其實以退為進。
關于他和海宗明之間的糾紛,釣海樓早已在與齊國的扯皮中默認了結果。釣海樓并沒有理由,再因此針對姜望。
而此時,來自決明島的真人祁笑也在場。姜望可以出事,但不能因為海宗明一事出事。因為齊國已經在這件事上,為姜望背過書了。
所以他自報的這個“身份”,反倒是最有機會、最穩妥的選擇。
崇光真人笑了。
在釣海樓公開宣布的“罪名”中,沒有細說竹碧瓊勾結誰,害死了誰。因為她“勾結”的那個人,并未受到追究。說出來平白折了釣海樓顏面。
但這個人,此時竟然站出來了。
他大搖大擺出海也就罷了。
他堂而皇之的在懷島住下來、觀禮海祭大典也就罷了。
他居然還膽敢海祭大典上出聲抗辯!想要救下竹碧瓊!
有趣。
真以為祁笑保得住他?
初生牛犢,難道真不怕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