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衍很直接地說:“后一個問題,等天亮你們回到神蔭之地,在小煩的幫助下,就可以直接通過樹之祭壇離開。”
觀衍身懷他心通,自然能判斷一個人的心誠不誠。
涉及龍神?
龍神怎麼了?森海源界的龍神到底是什麼?
姜望仍有很多疑問,大都關于龍神,但觀衍既然都這樣說了,那便必然沒有答案。
于是點點頭,很認真的表示謝意:“我知道了,謝過大師。”
這時觀衍道:“時間不多了,如果你沒有什麼問題了,我倒是有兩件事想要拜托你。”
姜望其實還有很多疑問,譬如燕巢為什麼會消失,譬如小魚的儲物匣被誰拿走了,譬如森海源界是否還有其他部落幸存
但觀衍說時間不多。
一下子,讓人感受到了遺憾。
遺憾,卻無可奈何。
姜望沒有推脫,他對觀衍也的確心有敬意:“大師請講。”
“第一件事,不要叫我大師。”
觀衍似是很有些無聊地故意折騰了一下姜望,然后才說:“第二件事,我在書屋里,藏了一件僧衣,你幫我偷偷找出來,帶去懸空寺”
他的表情終于有些失落了:“燒在我師父墳前。”
以他的神通,不難知道姜望與懸空寺有些瓜葛,這大約也是他請求姜望的原因。
這不算難事。
雖然去懸空寺有羊入虎口的嫌疑但完全可以趁苦覺不在的時候偷偷去。
姜望點頭道:“能為您做點什麼,我很愿意。這事我一定辦到。”
觀衍笑了笑。
“好少年。”
他的笑容和煦且溫柔。
沒有什麼神功之類的利益交換,只是一聲贊美,一個承諾。
一件很簡單、很純粹的事情。
勾勒身軀的霜光開始消散。
在最后的時刻,觀衍只是仰頭看著天。
霜光所結的側臉,俊朗得不似凡人。
他看著漆黑如墨的天空。
“這里的夜晚,沒有明月。我已經看了五百年。”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離界===
森海源界的夜晚,的確是沒有明月的。
就連星星也不存在。
玉衡星只在白日得見。
然而從龍神應座那一幕來看,玉衡星也不是這個世界的光明之源。
夜晚的星和月,都在故鄉。
森海源界自有其復雜。
但觀衍散去身形的這一幕,只讓人看到了寂寞。
獨在異鄉五百年的寂寞。
只剩一點真靈,游蕩在世界夾縫里的寂寞。
五百年來望明月,明月不見。
他后悔過嗎?
蘇綺云接住那緩緩下墜的寄神玉,心里不由得想到這個問題。
現在的寄神玉中,蘊養著小魚的真靈一點。她把這枚寄神玉緊緊捂住,生怕遺失。
霜光已隱。
唯有姜望的焰花與神龍香還在靜靜燃燒。
三人各懷心事,就這樣等到了天明。
回神蔭之地的路上再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青七樹的尸體被送回族中,哭聲一片。
這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家伙,其實跟很多人關系都不錯。因為人們知道,他雖然好像臭不要臉,但其實從無壞心。
青八枝仰頭望天,不愿給人看到他紅了的眼睛。他們倆平時矛盾最多,針鋒相對,但從沒有真的仇恨過。
青九葉一言不發,只是從姜望懷里接過了青七樹。
青花看著青七樹永遠閉上的眼睛,嘴巴張了張,但也一句話沒有說。
她不是不想說話,也不是啞巴。
但她作為青之圣女,侍奉龍神,在重要時刻要傳達龍神的神旨,是不能跟祭司之外的人說話的,為免“污染”了神意。
“七樹他有沒有說什麼?”青九葉問。
他的這個問題,其實是為青花問的。也是為死去的青七樹而問。
畢竟,誰不知道青七樹對青花的心思呢?
“他說。”姜望道:“森海源界很大,青花以后,可以去世界盡頭看一看。”
青花沒有抬頭。
人群分開一條路來。
老祭司顫顫巍巍地走近。
她已經年紀非常大了,走路都不太輕松。
在姜望的眼中,這個形象與觀衍記憶中那個美麗純澈的少女,慢慢疊合。
老嫗看到青七樹的尸體,頓了頓,但又繼續往前走。
眼神中有一抹非常真切的哀傷,但很快抹過去。
她慈和地看著姜望三人:“辛苦你們了。”
她是青七樹的親姑奶奶,但更是森海圣族的祭司。
這種異乎尋常的堅強,讓姜望想到了觀衍說的那句話。
“歲月漫長,我們都需要苦熬。她如果知道我還有真靈在,她就撐不下去了。”
為了森海圣族,她承擔了多少,犧牲了多少。
除了觀衍,沒人知道。
現在的森海圣族,只有她經歷過黑暗時期。那些罪惡與歷史,都只在她的肩上。
曾幾何時,她也是一個愛慕情郎的少女,眼中只有溫柔。
她獨力扛著整個森海圣族往前走,所以不敢軟弱,不能軟弱。
姜望定了定,說道:“還要麻煩您開啟祭壇,我們從這里離開。”
“應該的,請這邊來。”
蘇綺云和武去疾都不說話,任姜望做他們的代表。
“在這之前,我想去一趟書屋,我有些疑惑,需要在貴族的記載中尋找答案。
可以麼?”姜望問。
老祭司遲疑了一下:“當然可以。”
她吩咐道:“青花你引著兩位使者先去祭壇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