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古不化一院長。
烏煙瘴氣一別院。
這頓吃了沒下頓,
草窩豈能住鳳凰!
寫罷,志得意滿,瞧著姜望道:“如何?”
這會兒還承著他的人情,姜望道:“墨磨得很好!詩寫得很整齊!”
可不嘛,都是七個字一句,齊齊整整,賞心悅目。
許象乾很滿意,瀟灑地把硯臺往墻角的花叢里一扔:“走!”
姜望跟著拔腿就跑。
離開書院老遠。
許象乾忽然又嘆了一口氣:“唉。”
“怎麼了許兄?”姜望今天真的挺捧場的。因為許象乾幫忙出面收殮許放,算是在幫他。
許象乾嘆道:“劉老院長性格雖然頑固了點,但其實人不壞。我今日寫下絕句,來日傳唱天下,豈不是毀了他的名聲?要不我還是回去擦了吧!”
姜望沉思了一陣,審慎地回道:“我覺得不必”
“當然,我不是說你寫的詩沒有那個影響力,更不是說你詩寫得不好。我也缺失對詩詞的鑒賞能力。我的意思是說”
“讀書人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劉老院長人品如何,也不是一兩首詩能決定的。”
姜望邊想邊補充道:“再說這時候他應該也瞧見你的題詩了,留不留著,讓老院長自己決定嘛。咱們這時候回去,萬一撞個正著”
也不知是哪一點說服了許象乾。
總之好說歹說,總算打消了他現在回去撞刀尖的沖動。
兩人直奔下一個目標小連橋老張棺材鋪。
===第六十一章 白事街===
小連橋附近十里都并沒有橋,也不知為何叫這個名。總之就這樣延續下來了。
但這里紙人、花圈、棺材喪事相關各類鋪子應有盡有,是臨淄城里有名的白事街。
老張棺材鋪在小連橋左起第四家,老板據說三代單傳,也在此做了三代,算是頗有聲譽。
店面中等規模。門口垂以黑簾,并沒有人在外招呼。
做白事生意的有忌諱,尤其是棺木,不太能見陽光。
攬客之類的事情自也是不該,都是自來自去。頂多就是如老張這般,幾代手藝,有個口碑在。
許象乾掀簾而入,張口便問:“老板!我要的壽材可備好了?”
里間一個瘦小的人影,正坐在幾口棺材間扒飯,想來便是這家棺材鋪的老板,那個白事街老張了。
聞聲抬頭一瞧,把碗筷放下,迎上來道:“許先生,都按您的吩咐備好了。”
他的聲音很細很陰冷,有常年不見陽光的感覺。
許大書生自忖正氣凜然,對這種地方并無什麼忌諱,左右打量道:“哪兒呢?”
老張伸手引道:“在這邊,許先生請過來瞧。”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補充了一句提醒:“旁人的壽材不好多看,怕惹了晦。”
姜望全程沉默,任由許象乾在前面溝通。
許象乾倒是保持了禮貌,全無不愉:“您提醒得是。”
外間這房里,一并排了兩列棺木,共計十一張,是個單數。
里間還有房間,倒不太好進去瞧。
許象乾預訂的棺木在第二列第三個的位置,僅從外觀來看,瞧著手藝,便確是不俗。
許象乾伸手摸了摸,感受了一下紋理:“很好,不錯,好手藝。木材也好。”
老張也不謙虛,只用那陰低的聲音道:“吃飯的活計,不敢含糊。”
姜望也上前瞧了,確實覺得還挺不錯,沒有敷衍了事。
“行!”許象乾瞥了眼姜望的表情,便拍拍手道:“勞煩老板找兩個人,幫我抬一路,跟著去接一下我那可憐的本家,然后便直接去入土了。”
“這沒問題,就這小連橋,便多得是肯使力氣的后生。”老張應道,腳下卻未動。
許象乾點點頭:“那便麻煩你了。”
“咳。”老張清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這個,壽材錢”
許象乾詫道:“不是已經付了嗎?”
“許先生,您當時只付了定金”
“哦,是這樣。”許象乾這才想起來般,接著道:“不要緊,我回頭給你。”
“許先生。”老張很是為難:“這可是金絲楠打的壽材,木材錢就預出好些呢,再加上伙計的工錢”
金絲楠木是上好的壽材,價比黃金。對于這個棺材鋪來說。的確是無法等閑視之的巨大成本。要不是許象乾定金付得多,表現得財大氣粗,這生意沒那麼容易成。
“嗨,我當是什麼事呢,這不是出來得急,沒帶錢麼?”
許象乾毫無滯澀地說著,從腰間取下一枚章子:“老板可知青崖別院?”
青崖書院開在臨淄的這家別院,還是有些名氣的。
老張道:“那是頂好的學院了。自是知道。”
“我便是青崖別院的先生,你拿著這枚章子上門去,后面的銀錢院長會補給你,絕不會短你一厘!”
“哎喲,青崖別院我當然信得過,其實緩些遲些也沒甚麼。”老張歉意的拱手道:“失敬了,許先生!”
雖是這樣說,手里卻還是很及時的接過了那枚私章。
并且姜望還注意到,他在極短的時間里,就已把整個私章捏了一遍,大概是以獨有的方式辨認了真假當然是真的,許象乾是貨真價實青崖別院的先生。當然,劉老院長愿不愿意為他補賬,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許象乾從鼻子里嗯了一聲:“去找人吧,我那本家該等著急了。”
老張便匆匆掀簾出去了,看來對青崖別院的先生的確信任,都沒有說等哪個伙計回來盯一下鋪子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