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建德用拳頭捶著自己的心口:“孤的心,與你們在一處!”
“對于勝利,孤的渴望不比你們少。然而越是如此,我們越是要謹慎。”
“因為我們只有一戰之力,前方已是深淵,一戰若不能勝,便再無復起之機。”
“陽國面臨數百年未有之危局,此戰若敗,孤唯死而已。但你們呢?”
“做了半輩子陽國人,臨老臨了,適應得了齊人的生活嗎?”
陽建德問罷此話,環視一圈,直到與每個人都對過眼神,確認將自己的精神意志傳遞過去之后,才說回了軍略。
“只看重玄褚良步步為營,十里一駐。所過之處,或囚或殺,人畜皆絕。便知他對我軍的速戰早有準備。此人天下名將,他既然有備,我們就絕不能速。”
“然而將軍,那勝機在何處?”仍然是那位頭發花白的老將紀承,其人顫巍巍問道:“以硬碰硬,正面相抗,我軍勝機在何處?”
“等!”陽建德說道。
“孤以一國之尊請降,接著又屯軍于照衡城前。都是在等重玄褚良的犯錯,但他一步未錯,步步求穩。善用奇兵者,敗則庸,勝則名。能用正兵者,方為天下名!其人用兵,已經是當世頂尖。”
“面對這樣一個對手”陽建德雙手握拳,他的眼睛里,全無畏怯,只有戰意熊熊:“孤血液沸騰!”
“孤在等一個變數,這變數不取決于我們。也正因為如此,不會被重玄褚良所算定!”
===第一百七十六章 踏我生死門===
兩軍相決,戰場從來早早的掃蕩干凈。
便是雙方哨騎有所疏忽,戰場中心的生靈也早該自己逃命才是。
人一入林,鳥便自驚、走獸自奔。
更何況大軍相逼,兵煞沖天。
然而在赤尾郡戰場中心,卻詭異的還有第三者存留。雙方哨騎,都有意無意的避過這里。
慘白色煙氣仿佛一只云獸,自倉豐城域一直漂浮到這里。而誤入其間的人或獸,全都再無聲息。
當然事實上,它是被陽建德的大軍,“逼”至此地。
二十一萬大軍從衡陽郡進入赤尾郡,自西北赴東南。即使是白骨道圣主,也不得不有所避讓。
雙方維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
到最后,便出現了如今戰場中心的這一幕。
慘白色煙氣滾滾,白骨道圣主漂浮其間。
與之相鄰的兩座城池,一座為陽建德所屯駐,一座被重玄褚良直接推平。
兩方大軍之間,只有三十里的緩沖之地。在超凡力量主導的戰場上,這幾乎不構成安全距離。
大戰隨時會開始。
方圓百里之內的天空,連云都被兵煞沖散。
而戰場中心的慘白色煙氣,看起來就像是云團落在了地上雖然它看起來太滲人了些。
煙氣之中,有歌在唱,其聲極哀,循環往復。
齊軍之中,重玄勝頻頻看向姜望。
因為自聽到這歌聲時起,姜望的表情就好像凝固了,再無變化。唯有握劍的手,指骨已經發白。
這樣的姜望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樣的堅決殺意,幾乎無法掩飾。
然而大軍之中,非是閑話的時候。他也只能默立軍陣中,等待主帥軍令。
重玄褚良凝神聽著白骨無生歌,
這歌訣是白骨道長老陸琰在為白骨道圣主護法。
白骨道的根本教典即是白骨無生經,僅從名字上,就可見這門歌訣對于白骨道的意義所在。
當初在楓林城,陸琰是以此歌訣引導無生無滅陣,而至于此時,則是借用陽國社稷飄搖之爐,為白骨道圣主控制“火候”。
“但凡陽國有一點希望,陽建德都不至于韜光養晦這麼多年。我沒有給他破局的機會,他又何嘗肯給我一戰而決的機會?”
重玄褚良似是在顧自感嘆:“這就是他在等的變數。”
陽建德何曾為此放棄地利?重玄褚良步步為營,一路平推過去,陽建德根本毫無地利可言,秋殺軍也不存在立足未穩。
“殊不知,大帥也正等此刻!”來自大澤田氏的田安泰在一旁逢迎。
重玄褚良只稍稍敲打了一下,他就已經變得很乖巧。
在很多人看來,這一戰已無懸念,他們只是跟著混功勞罷了,在這種時候若被逐走,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重玄褚良還不至于對手下將領的冒犯念念不忘,軍中行事,罰了便是過了。
“我軍有殺絕陽域的決心,但不代表只要這一個結果。這異變鼠疫著實麻煩,待那邪物吸完疫氣”
重玄褚良正隨口說著話,就在這時。
“踏我生死門,披我黑白巾。”
“殺我舊時意,度我去時人!”
“殺我舊時意,度我去時人”
白骨無生歌忽然稍有變化,在末句上重復了一次,音調飄渺。
重玄褚良直接終止話題,拔身而起。
“列陣!”
麾下眾將各自引兵,一時間兵煞如龍卷。
重玄勝因為之前瓦解日照郡威脅的功勞,也自領了一只五千人的軍陣,姜望和十四在他左右護持。
而重玄褚良本人則直接越過前軍,一馬當先,沖進了那慘白色的煙氣中間。
就在他沖進去的同時,煙氣驟散!
煙氣間的兔骨面者、白骨道長老陸琰和白骨道圣主,全都暴露在兩軍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