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且不說。
有心人大概已經能夠發現,這段時間以來,嘉城已經越來越少見席家直系族人,席家的諸多產業,賣的賣,送的送,幾乎散了干凈。
席家,已經在全面退出嘉城,退出這片他們經營了數百年的土地。
去向倒是不明,不過很多人都篤定是東王谷,畢竟席家如今的家主席子楚,正是東王谷弟子。
東王谷本身與一般的國家也差不了多少,自然是容得下席家的。
只是,人離故鄉賤。無論遷徙到哪里,席家要想恢復舊貌,只怕不是一兩代人的事情。
這一日,姜望正在修煉,忽然有一名鎮廳武者過來匯報:“姜大人,席席子楚在鎮外,指名道姓,要與您一戰!”
人的名,樹的影。
席家經營嘉城城域數百年,哪怕在鼠疫中失盡人心,其多年積累的威望,卻一時未散。
尤其席子楚作為席家現任家主,無可爭議的繼承了這種威望。
這也是當初姜望認為,要想遏制嘉城鼠疫,非得席子楚配合不可的原因。
整個嘉城城域百姓,沒有不忌憚席家威名的,這名鎮廳的武者,也不能例外。
姜望睜開眼睛,毫無意外之色。
直接取過長劍,推門而出,往鎮北門走去。
從嘉城方向過來,自然是在北門。
還在路上,又聽得一聲怒喝,聲動全鎮。
“姜望!”
這下子,向前、竹碧瓊、張海、獨孤小,全都被驚動了。
就連四海商盟守倉庫的護衛,重玄勝派來診治百姓的醫道修士,也全都提起注意。
更不用說鎮廳捕快、武者,乃至鎮上百姓。
若不是特殊時期,禁絕出入,只怕這時候全鎮百姓,早就將北門擠個水泄不通。
饒是如此,他們也都在家中個個豎起耳朵,以待下。
但令他們失望的是,那震動全鎮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過。
因為姜望已經到了。
當日在嘉城里便該有這一戰,念及城域百姓,才收劍離去。
及至今時,他當然不會避讓。
姜望大步走到青羊鎮北門之外,第一眼就看到了席子楚。
一人獨立。
往日的瀟灑倜儻全都隱沒了,瘦得脫相不少的臉上,神情冷厲。
但見他額纏喪帶,身穿孝衣,頓見肅殺之氣。
見得姜望出現,也只道了一聲:“諸事已定,便如前約。”
將手中鯉紋赤旗往下一插,入地數寸,旗面隨風招展。
“姜望!我來殺你!”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向前躍躍欲試,獨孤小更是悄悄地拉了拉竹碧瓊。
但姜望往后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妄動。
一手按劍于腰側,站定鎮門外。
獨劍當門,也只說一聲:“且上前來!”
===第一百四十章 懸命===
赤旗漫卷,一點血色起,而后血浪翻涌如狂潮。
肅殺之氣掃蕩如風,似尖刀割首。
整個席家數百年的忠、勇、烈、威,都在其間。
但或者,也只能在此旗中見了。
青羊鎮里觀戰眾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開,唯有姜望,如礁石默立。
血海狂涌咆哮,席子楚踏浪而至,右手并指前點。一根銀針破風而至,還在半途,便已化作萬千銀光,匯成一條銀色小蛟,撲向姜望。
而無聲無息的,忽然有鮮花盛開。
那紅色的,勝過火,綠色的,如翡翠。五花十色,爭奇斗艷。
咆哮的血海之中,鋪來無聲盛開的花海。
一默抵千嘯。
那銀色小蛟剛剛撲出,攪了一身花瓣,而后
砰砰砰砰!
接連炸響。
銀色小蛟如活物般掙扎嘶叫起來,終于在接連的焰花爆炸之下退轉成一枚銀針,跌落地面。
今時今日之花海,已是焰花之海。虛實相間,本身即具威能。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只是一段時間不見,席子楚誠然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全力以赴。但姜望比起殺席慕南之時,已經又強了一截。
這正是姜望當初沒有立殺席子楚于當場的最大倚仗,因為他自信,無論席子楚走得有多快,他只會更快。
東王谷絕非浪得虛名,席子楚也并非庸才。
銀色小蛟退轉的銀針跌落,忽的又一下子亮起,化作銀色光線,游轉四周,穿花而過。
名傳天下的東王十二針,席子楚已掌握了斷紋、破陣、懸命三針。
斷紋針針對的是陣紋、陣盤,破陣針針對的則是戰陣、陣法。
這一條銀蛟,即是破陣之針。
焰花之海作為范圍性道術,并非陣法,但亦有共通之處。
破陣之針穿花,暫且定住了焰花之海中的方位,令席子楚得以掌握方向。
同時掐動道決,口含碧珠。
花海的致幻效果,在于輕微的毒素影響。
東王谷出身的席子楚自然不懼,輕松破解毒素致幻效果。
升華后的焰花之海,焰花虛實相間,不是破解致幻效果便能完全消弭的。
但已經不足以影響席子楚的行動。
沒有了方位的混淆和幻花的擾亂,他飛身往前,彈指間銀芒驟閃,已是一針懸命!
懸命針乃東王十二針里最險的一針。
針剛發,已入姜望咽喉。
姜望整個人,便在席子楚面前,碎掉了。
席子楚悚然一驚,這一幕讓他想到了胡少孟。當初胡少孟正是用幻象把他留在了嘉城里,讓他沒來得及參與天青云羊的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