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心中生起一種明悟。
他按下一朵焰花在地面,雪化了,是干硬的土地。
姜望往下跺了跺,發出梆梆的聲響。
凍土像一面鼓,其聲厚重。
他就這麼站住了,定在原地,開始細細體會朱雀煉體決的奧秘。
朱雀在南,五行屬火。
他專修火木兩行,對火道有些心得。
火炙熱、暴烈,也可以代表溫暖、光明,運用存乎一心。
此時他就是以火之溫暖,對抗飛雪劫之寒冷。
不知過了多久。
從蔚藍如明鏡的天空,有雪花大片大片的飄落,中間倒間隔著頗多距離,并不算密。
姜望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刺骨的涼。
這時飄落的雪花,要比這處雪原之前存在的雪,冰冷得多。仿佛能夠直接凍結神魂!
飛雪劫飛雪劫,劫即飛雪!
“最好不要被這些雪花接觸到。”姜望想道。
他仰頭,直直地看著天空,看蔚藍天鏡仿佛在映照什麼,看大雪無情飛落。
天地間只他一人。
他動了。
右手并指為劍,人似拔劍而舞。
人在飛雪中飄飛輾轉,未有一片沾身。
雪越下越急,越下越密。
姜望越轉越快,越奔越疾。
一時間整個雪原世界里,都是姜望舞劍的身影。
而大雪落。
大雪紛紛揚揚的落,密密麻麻的落。
劍光倏忽左右,陷入鏖戰。
劍勢如游電驚霜,此人以雪為敵!
不知過了多久,雪終于密到沒有人避讓的空間了。
一朵焰花開在頭頂,融化了雪花。
一片雪花,竟然融成一團水,當頭澆落。
姜望心知此水絕不可觸,匆促避身讓過。
他雙手掐訣不止,青藤之蛇鉆出地底,在他頭頂交纏糾連。
以藤蛇纏壁為屋頂,是否能避風雪?
答案很快出現。
幾乎是在雪花飄落的瞬間,藤蛇纏壁就潰散成了木行元氣。
這飛雪劫似乎克制道術,當然姜望所擅的防御道術并不強大,或者也是原因。
諸法不通,姜望索性盤膝而坐。
青龍煉體,木道生機勃勃。
朱雀煉體,火道生命之始。
白虎煉體,金道殺伐果斷。
玄武煉體,水道有容乃大。
生殺輪轉,四靈交匯。
而飛雪劫似乎永無止歇。
時間的流轉,空間的挪移,都需有參照物才能夠體現。
在這片寂靜無聲、永恒不變的雪原里,時間和空間仿佛都失去了意義。
起初,他還能聽得到風聲,感受得到哪怕最輕柔的一片雪。
慢慢的,他就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姜望變成了一個雪人。
雪又加深,加厚,漸漸將他掩埋。
他與雪原融為一體,仿佛也成了雪原之一。
或許,那些失陷于鏡中雪原世界的神魂,本身即是飛雪劫的一部分。現在姜望也將成為其一。
最先發現問題的是小小。
她來找姜望匯報鎮務相關,大部分她自己就能處理了,只在涉及嘉城與四海商盟的部分,需要姜望拿主意。
然而姜望進了房間,整整十天沒有再出來。
修行者閉關不知日月,本是尋常的事情。然而姜望事先沒有知會,而且現在青羊鎮鼠疫還未徹底過去,不應該是安心閉關的時間。
在第十一天的時候,小小忍不住直接推門進了房間她作為姜望的貼身侍女,是青羊鎮上唯一可以未經允許進入姜望房間而不招致誤會的人。
畢竟她給姜望收拾房間的日子也有很多。
看到姜望手握一只鏡子,渾身僵硬地坐在床上,她幾乎嚇得魂飛魄散若不是試探之后,聽到他隱約還有心跳的話。
那心跳聲很微弱,很緩慢,但畢竟存在著。
她意識到姜望或許修行出了問題,但她對這方面一無所知,也不知從何下手。
思前想后,悄悄的去找了竹碧瓊。
本來青羊鎮其余的超凡修士里,在這種情況下作用最大的應該是那兩名重玄家派來的醫道修士。
但小小跟他們不熟,也無法信任他們。甚至對重玄家也缺乏信任。
之前重玄家還有一個老頭跟姜望對著干,被姜望一巴掌扇飛了。她可記得清清楚楚。
倘若這兩個醫道修士起了歹心
在姜望這邊剩下的三名超凡修士里,張海雖然煉丹煉得幾乎癡妄了,畢竟還算粗通醫理。但在小小看來,其人心中只有那遙不可及的神丹,對姜望的忠誠有所缺乏。在這種關鍵的時候,不能夠交付信任。
至于向前,她更是不會考慮,不久前向前還當眾質詢過姜望為青羊鎮做出的努力不夠。
小小是個警惕的性子,對這個世界缺乏信任。
之所以選擇向竹碧瓊求助,一來她在跟竹碧瓊學習武藝,相對更熟悉一些,了解其人天真爛漫的性格。
二來她知道竹碧瓊與姜望之間并無太大利益關系,竹碧瓊本身也不是很缺資源的人。會造成危險的可能性相對最低。
這是權衡之下,她認為最安全的選擇。
當竹碧瓊看到姜望的現狀,也有些一籌莫展。
她試著給姜望渡入道元,給他服用釣海樓用于固本的丹藥,但都于事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