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是我的門客,你說說我該有多強?我今天拉出家底來壓姜無庸,就是要告訴那些人,應該要重新考慮站隊了!”
重玄勝只提好處,未提弊處,但姜望心里當然有數。
他靜靜聽完,只是點頭道:“你認真考慮過便好。”
說完,他拿起橫于膝上的長劍,起身往外走:“我們等會再走。廉雀讓我去找他,還有話要跟我說。”
“那個奇丑無比的打鐵娃?”
姜望頗為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請不要這麼說廉雀。還有,你難道強很多嗎?
“去吧去吧。”重玄勝滿不在乎地揮揮手。
待姜望走到門口,他又扭扭捏捏地道:“那個,替我給他道個歉。”
廉雀被逼得要自盡以證清白,固然是廉家占據主要責任,他重玄勝的冷嘲熱諷也起了很大作用。
從心底上來說,他確實敬重這等剛烈之人。
當然,堂堂重玄家未來家主自封,親自道歉是不可能的。有好處除外。
作為廉氏年輕一代最杰出的十人之一,廉雀在南遙城自然也有自己的產業。
比如這處酒壚。
一甕一甕的烈酒就放在大廳,一碗一碗的舀給客人。只在二樓有寥寥幾間包廂,用于會客。
包括酒壚在內的這些產業,主要用于家中用度。
但也并不多,因為對權勢財富這些東西,廉雀向來不怎麼感興趣。
去天府秘境是為了變得更強,變更強是為了鑄造更好的兵器,僅此而已。
本來趕走了姜無庸,姜望就準備跟重玄勝直接離開。但禁不住廉雀挽留,且廉氏高層在與姜無庸的合作告破之后,也有修好重玄氏的意思,因而便暫留了下來。
重玄勝可不會因為對這些人印象不好就非得擺出個你死我活的架勢,這一趟來南遙城,他的目的基本全部達成,沒什麼好慪氣的。
欲謀大事,也不可能任由個人好惡左右決定。有些臺階你不接著,多的是人想幫你抽掉。那些競爭者,巴不得你摔個頭破血流。
姜望與重玄勝溝通過,便來到了酒壚。
走進包廂,廉雀已等候多時。
在鑄兵之外,他不是一個細心的人,但也先問道:“你的手還好吧?”
“些許小傷。”姜望笑了笑,他的手上纏了幾層紗布,倒也不影響活動:“你們鑄造兵器的時候,肯定沒少受過這種傷。”
“是啊。”廉雀有些感嘆,伸出手給姜望看,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傷疤和厚繭。
姜望手上也有厚繭,但主要集中在握劍的部分,指節處。完全沒有廉雀的手這麼樣傷痕累累。
“我有一個朋友,前些年鑄兵的時候,火候沒控制好,爐子爆炸。因為太疲憊,沒能躲開,眼睛沒了。不是眼睛瞎了,瞎了倒還有機會治,去東王谷或者別的什麼地方,多花錢,總有辦法的。是兩只眼睛沒了。”
“跟你感情很深吧?”
“啊,是。算是我唯一的朋友。”
“那他現在怎麼樣?”
“受不了打擊,當天就自殺了。”廉雀說得很平淡。
鑄兵師這個行當,的確不那麼容易。既辛苦,又危險,還容易引人覬覦。鑄造出來的那些神兵利器,也往往是使用那些神兵利器的人名傳四海,鑄兵師大都默默無聞。
天下皆知覆軍殺將的主人是姜夢熊,又有幾個人記得,是誰為他鑄造的這一對指虎?
像廉氏這樣的鑄兵師圣地境況還好,地位和尊重都有,本身也不乏實力。但天下更多的是地位卑下、任勞任怨的普通匠戶。
這也是廉雀赴死,廉氏高層立刻服軟的原因之一。鑄出名器長相思的廉雀,對廉氏來說再不可能只是無足輕重的家族晚輩了,而是他們維持鑄兵師圣地位置的重要因素之一。
就算他們之前沒有想明白,在這次事件過后,也應該想清楚了。
姜望稍稍沉默。
因為廉雀不是一個需要安慰的人。
廉雀布滿老繭的手搭在桌上,說道:“其實特意讓你留下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你盡管說。”姜望道。
“這事還要從廉紹說起,你還記得廉紹嗎?”
那個在劍爐前對廉雀冷嘲熱諷的家伙
姜望點點頭。
“我說過,他其實是個可憐人。”廉雀緩緩說道:“至于原因,就在于你還給我的那塊命牌”
在廉雀的講述中,姜望得知了廉氏塵封的歷史。
當年廉氏故國破滅,廉氏舉族逃難遷移。
因為廉氏的鑄兵師傳承在彼時已經頗具名氣,一路上遭到各種追殺和背叛。
為了保全家族,保證家族鑄兵秘法不外泄,為了避免有人投敵
當時的廉氏族長決定,為廉氏全族都煉制本命牌,交由對家族忠心耿耿的家老們看管。一有背叛,即殺無赦。
這些家老等閑不理俗事,但操縱著族人生殺大權。
這種規定,的確保全了廉氏的傳承。在當時凝聚了廉氏的力量,使廉氏得以在齊國扎下根來。從無到有建立起一個繁華的南遙城,更是躋身鑄兵師五大圣地之一。
但是幾百年的時間過去了,一時的應急之策,成了惡臭陳腐的家族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