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迷霧之前,他勇往直前。面對九宮陣,他身先破之。看到鬼門關他甘冒風險第一時間燃掉身上唯一的紅信。
可以說從任何角度來說他已經做到了現階段最好,無可指摘。
但成就是成,敗就是敗。軍隊不講那些有的沒的。
魏去疾給他開放權限,讓他去道院組織人手來調查小林鎮,卻沒能阻止事情的發生,這就是失職。
魏去疾甚至可以當場殺了他。
但是,又有什麼意義呢?
魏去疾氣勢洶洶地來,又怒氣沖沖地走了。
年輕人們有的背負著傷員,有的互相攙扶著,有的,背著尸體。就這樣散去了。
這些道院的年輕弟子們,剛剛經歷了一場死傷慘重的艱苦戰斗,
一場非常艱難最終卻被證明毫無作用的戰斗。
從始至終他們甚至不知道對手是誰,但對手已經完成了目標揚長而去。
他們被稱為廢物。
“真他娘的不服氣啊。”
杜野虎四仰八叉地躺在宿舍床上,像一座鐵塔倒臥。
他身上倒沒有什麼嚴重的傷勢,損耗的根基也已經被趙汝成送來的固元丹彌補,只是需要一段時間的靜養罷了。
固元丹誠然是珍貴的東西,但也沒有什麼不好接受的。正好杜野虎需要,正好趙汝成有,所以就這樣了。他們是連性命都能相互托付的存在,更遑論其他。
但小林鎮一戰,實事求是的說,對參與的每一個道院弟子都是種打擊。對任何一個志在超凡、渴望強大的人來說,無能為力大概就是最糟糕的事情。
或者只有趙汝成是例外吧。
他已經去三分香氣樓“養傷”了,據說想以險死還生的勇士狀態,一舉奪得美人芳心。
杜野虎不是個躺得住的人,但此刻只能躺著。想要喝酒也沒人肯縱容他。因而罕見的,有些憂郁了。
凌河沒有說話,他閉目在修煉。
至于姜望此刻他在吃飯,和姜安安一起。
蔡記羊肉鋪,百年老字號。
兩碗香氣濃郁的羊肉湯,十斤片得利落的白切羊肉。
姜安安左手抓著一個饃,右手抓著筷子筷子抓著羊肉。之所以用抓這個詞,是因為她拿筷子的姿勢的確不同大概是以前沒誰糾正的原因就那麼五指包圓了,把筷子抓著。
與姜望一起生活久了,倒也沒起初那樣內向羞怯。
她左咬一口,右咬一口。吃著吃著,時不時就低頭往面前一湊,美美嘬一口肉湯。臉上兩個梨渦淺淺印著,滿足極了。
蔡記羊肉鋪可并不便宜,換成姜望自己,未必舍得來這里吃。
小林鎮任務里,魏儼雖然自己吃了掛落,但還是履約為他們每個人爭取到了二十點道勛的獎勵,當然也有一些銀兩補助。對于修行者來說,這倒是最不重要的了。但對姜安安來說,可以吃好吃的,很重要。
“喜歡嗎?”姜望笑吟吟地問。
“唔嗯!”小安安使勁點頭。
“以后咱們每月”姜望默默盤算了一下積蓄,“不,每旬都可以來吃一次,好嗎?”
姜安安繼續點頭。
她有一搭沒一搭跟哥哥說著話大部分是只用點頭或搖頭代替回答,小手可沒閑著,在點頭的同時,又抓著一塊羊肉,在蘸料里仔仔細細地滾了一圈,然后才滿滿地一口包住。
“安安啊,最近功課怎麼樣?”大概跟小孩聊天時,所有的大人最后都會把話題落實在這個點上,姜望自覺是一個大人了,所以也說得很自然。雖然他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姜安安吃肉的動作都頓了一下,小嘴鼓囊囊的,好容易才擠出一句,“還,還可以。”
姜望滿意地點點頭。
他看著妹妹,內心有一種緩緩流淌的、幸福的平靜。那些戰斗的艱辛,見到師兄弟死傷的難過,未能阻止事情發生的無力感好像都淡去了。
有些事情當然很讓人難過,但是眼前,眼前的生活,多幸福呀。
讓人想要永遠留住它。
行走于王氏族地,不時地與打招呼的族人致意,王長祥從容、寧和,與往常任何時候一樣。哪怕是最挑剔的族人,也沒法說出一句他的不好來。
楓林城張、方、王三大姓宗族實力各方面都差不多,很難分出個高下來,但因為如今張臨川高踞道勛榜第三,張氏便隱隱超出其余。王氏王長祥道勛榜第七,倒也不落多少下風。
唯獨是方氏,上屆天才在一次試煉中戰死,本屆最優秀的方鵬舉被殺,如今只剩一個方鶴翎,憑重金得來的開脈丹勉強躋身內門。但在明眼人心中,方氏已經被另外兩家甩開了。
這些事情不提,王長祥向來也不愿沾染俗務。雖然以他的智慧足以看穿那些熱情洋溢背后的骯臟貪婪,但他始終云淡風輕。
路,越走越偏。
他終于在一座半舊的小院前停下,這里是王氏族地偏僻的一角,附近幾乎都沒有住什麼人,院子主人便如離群索居的孤鳥。
王長祥伸手推門,木門發出吱呀的刺耳一聲,驚擾了院中寧靜。
與外墻的斑駁半舊不同,院子里意外的整潔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