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和那些小樹靈不一樣!
她不會在無盡的輪回之中被抹去記憶。
不會遺忘的她,仿佛是那書中之人,將那早已厭倦無比的書,看了一遍又一遍,直至無數遍
她如同被困在了一段時間之中,逃不脫,結不束。哪怕早已知道要發生什麼,也只能看著那一切再次的發生。
被困在無盡輪回之中唯一一個記得無盡輪回的人,她受夠了太多的孤獨。
原來,孤獨的她,也終于感受到了孤獨之外的幸運。
原來那讓蘇墨感到不安的‘遺忘’,卻是她在這無盡輪回之中最渴望的東西。
她希望蘇墨能遺忘遺忘那三千多遍的輪回。
她希望只有自己帶著那些美好的記憶消散在世間
她不愿意那些對她而言美好的記憶,會成為蘇墨往后痛苦的一回憶。
她小心翼翼的藏起了蘇墨的記憶。
她小心翼翼的希望自己的離去不會讓任何人感到悲傷。
那些密密麻麻的記憶一股腦的在同一時間在蘇墨的腦海之中出現,宛若洶涌的潮水。
心樹之中陌生的一切,仿佛也在一瞬間讓他感到無比熟悉。
這心樹之中的每一寸地方,他都能找到那三千多次輪回的兩道身影
一聲聲不絕于耳的歡聲笑語,如同春風吹響在他的耳畔。
記憶如塵埃落定,蘇墨卻無法從其中走出來
柔云一身淡綠色的長裙,望著蘇墨呢喃道,“這下”
“你該怎麼對我出手呢?”
這盡頭的心樹散發著點點綠芒,迎風搖曳。
蒼生筆看不到蘇墨的記憶,卻能在蘇墨的沉默之中感受到蘇墨與面前柔云之間的那種牽絆。
它緩緩的飛到了柔云的面前,望著柔云,“前輩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柔云輕輕抬手,像是替蒼生筆抹去了心中的苦澀。
“沒有哦。”
蒼生筆懸在柔云的身旁,轉身看向蘇墨,哽咽道:“可是前輩您或許不了解他”
“不論您是他的好友與否,他都做不到你想要他做的事情。”
“我從未見過他殺人!”
是了原來自從蒼生筆跟著蘇墨之后,蘇墨便再未殺過人了。
在這世間,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上一次殺人啊,似乎還是在人間禁地呢,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時的他,殺了離無敵
那時的蘇墨還無法屏蔽蒼生筆窺探心念。
蒼生筆在那時蘇墨的心中知道,蘇墨對于殺了離無敵也是痛苦的。
還有當蘇墨知道他征守邊關所斬殺的無盡妖獸,只是荒界普普通通的世人之時,他也是痛苦的雖然他從不曾說過。
蒼生筆想起了蘇墨靈海之中的那本生死簿,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手中握著世間最大的殺器,卻是世間最不愿造殺孽之人。”
而如今,要蘇墨親手斬斷這無限循環的輪回,要他再次舉起屠刀。
這對他而言,又是什麼樣的煎熬?
柔云望著蘇墨,愧疚的低下了頭去。那長發飛揚,似身后飄搖不定的心樹
“所以,我偷偷藏起了他的記憶。”
白衣飄揚,隨風悲舞。
在漫長的等待之中,蘇墨終于抬起了頭。
那白發飄飄,似漫天飄落的白雪
蘇墨望著文歌,生澀的開口:“或者,我將那些小家伙帶出去”
文歌望著蘇墨,搖了搖頭,“你不是試過了嗎?”
蘇墨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是的,他試過了。
那張小樹靈偷偷從自己頭頂上摘下來的綠葉,在被他帶出心樹之后便枯死了
“他們本就是這輪回之中出現的靈物”文歌平靜而溫柔的說道,“除非這個傳承被毀去,否則它們永遠也走不出這無盡循環的輪回。”
文歌望著蘇墨,蘇墨也在看著文歌。
“其實,不論你是否是我的好友,我都做不到親手殺了你。”蘇墨獨自走到了心樹底下,背對著柔云。
柔云望著蘇墨的背影,她看到了蘇墨那潔白的衣袖之中正在抖動著。
“可是,你知道,這是你必須做的事情。”
“這個事情,是對的!”
蘇墨猛地轉頭,雙眸發紅,似乎已經有了怒意,“什麼是對?什麼又是錯?”
柔云望著蘇墨,久久未語。
這一刻的蘇墨像是經歷著她無法想象的掙扎。
沉默許久,蘇墨的語氣低沉了下去,自言自語的呢喃道:“自我踏上修行之路起,對與錯便一直不斷的變幻之中。”
“那些我以為的惡人,他們其實也在偷偷的做著善事。”
“那些我自以為是的正義之舉,實則卻沒有讓我心安。”
蘇墨仰頭望向茫茫心樹的蒼穹,“當年我的師尊試圖教會我一個道理:想要救更多人,犧牲一兩個人是值得的。”
“可是我這些年一直在自問,這真的值得嗎?”
“命啊,對所有人都是只有一次的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命是可以用多少來做衡量的嗎?”
“我也曾為了救一整個天下的人,而親手殺了千萬人。”
“可是你知道嗎?”
“他們看出我的猶豫,從而紛紛自行送死。
”
“但是我知道,他們其實并不想死”
涼風吹起,蘇墨轉頭看向了蒼生筆。蒼生筆在蘇墨的眼中似乎看出了什麼,立刻飛到了蘇墨的束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