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7

回到城東殯儀館，時間剛剛超過十二點，陰氣最盛的時候。

「就不能躲在長江旅館里麼？」

「一般情況下，長江旅館確實能隱藏你的人味兒，但李沐怡已經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記，擋不了多久的。」

我看了眼手臂，嚇了一跳，我的幾乎整條小臂都變得冰冰涼，最中間被咬的部位已經硬了，周圍則失去了彈性。

保安老王在睡覺，詭異的是，不論我怎麼拍打窗戶，他都不醒。

進入化妝間，李沐怡的尸身并沒有躺在原本的位置上。

焚尸爐的房間亮著燈，我沖進去，看到肖楠正把李沐怡的一些衣物丟進爐口，而她的尸身就在爐子下面。

「肖楠！」

「劉宇，你來了啊。」他看到我后笑了笑，「你還沒死呢。」

「不能讓他把尸體燒了！」

許瀟低聲說道。

焚燒爐里燒著火，明火之下，整個房間都好像變紅了。角落里，早上那位站在肖楠身旁的男人走了出來，他的臉色慘白，像是一只陰郁的鷹。

我想到了三國里形容司馬懿的詞，鷹顧狼視。

陰郁男子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黑色固體，在肖楠眼睛上抹了一把，隨后，他興奮地大叫起來。

「許瀟！」

我捏緊了拳頭，憤怒地看著肖楠。

他根本不在意我，癡癡望著許瀟：「我是不是說過，你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肖楠轉過身，眼神中充滿了厭惡。

「我早就可以把李沐怡的尸體給燒了的，為什麼還留著？不就是讓她聞著兒你的氣味麼，你今天是過不去了，劉宇。」

「我一直拿你當朋友。」

我冷冷地望著他。

這次我不再退縮，這和他是不是想殺我沒關系，是因為他，我的未婚妻，我最愛的女人和我陰陽兩隔。

因為他，許瀟才死的。

恨意像火一樣，蔓延在我的體里，但越是這個時候，我越是冷靜。

我怕的不是肖楠，而是肖楠身后那個中年男人。

他應該就是許瀟說的，三流的術士。他把李沐怡的尸體扣押在這里，把我的衣服鎖在她身下，當我給李沐怡入殮時，尸體將怨恨全部『記憶』到我身上。

「這一切都是你做的，肖楠。」

「是啊，除了讓李沐怡把你當成是我，我更想做的是......」

他依舊看向許瀟，雙眼還是充滿了神往，第一次在軍訓時，他就是這樣看著操場上跳舞的許瀟。

「因為你受難，許瀟回魂當天一定會來找你，而我等的就是現在。」

一箭雙雕。

肖楠令人作嘔的地方，恰恰就是太聰明。

他身后的中年男人嘴上默念什麼，許瀟看起來很難受，從肖楠的胸口慢慢地長出來一根繩子模樣的東西。

陰繩！

這東西上半部分的顏色是紅色的，下半部分則是黑色。

「只要郭大師在，我就可以和許瀟綁定在一起，生生生死，扣個死結。只要我死了下去，就能和許瀟永遠在一起了。」

陰繩這東西我聽師傅講起過，很邪，一旦生者與死者綁定在一起，死者都會被鎖死，甚至不能投胎，一直等在下面，等著活人生死。

肖楠用手摸了摸手上的尸體。

「做完這一切......我再把小怡的尸體燒了，我要讓她親眼看著自己的肉身被火燒沒了，嘻嘻嘻。」

「劉宇，你說李沐怡會是什麼表情啊。」

肖楠仰起頭，深呼吸一口氣，表情好像是在享受一頓大餐。

他咯咯咯地笑了，肩膀上下浮動。

我頭一次對他那麼陌生。

「肖楠，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

從肖楠身上長出來的陰繩越來越近，好像一條毒蛇，吐著信子向許瀟的方向襲來。

我抽身拿起小刀，抓著陰繩，一刀砍下去。

但那東西并不是實體，切下去分成兩段后，兩頭都扭動起來，斷掉的地方，又慢慢相互靠近，連在一起。

我來不及多想，背上許瀟，往外面跑。

穿過那條長的看不見盡頭的長廊。

右上的窗，外面的云更加黑了，隱隱有雷光在其中。

許瀟趴在我的身上，輕聲道：「等下我幫你拖住他們，你把李沐怡尸體上，你的那部分衣服拿走，然后不要回頭，離開這里。」

「那你呢？」

「傻狍子，我還能出事麼，我那麼厲害。」

她咳了幾聲，聲音已經不如長江旅館時的輕松。

我在大學學的是入殮，并不是捉鬼降妖，但多少聽過一些術士專門買通入殮師，為了各自的目的，在尸體上作文章。

所以當時師傅明令禁止，不管是誰，不管給多少錢。劉宇，你手上的尸體就是你的客人，不要把客人給任何人。

「尸體，也是有尊嚴的。我們做入殮的，就是給死去的人，最后一點尊嚴。」

我背著許瀟，小腿酸澀，但前面有光。

回到靈堂，李沐怡的照片依舊呈放在花卉前。

大概是光影的關系，她清純的笑容，此刻格外恐懼。

要怎麼破陰繩？

要怎麼在肖楠的眼皮子底下，搶走李沐怡的尸體，拿走我的那部分衣物。

手臂越來越疼了，潰爛的面積也變大不少。

還來不及思考，中年男人的聲音，從房間里的各個角落傳過來。

他念的不像是人類的語言，尖銳、干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