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時所行之事，死后便需去嘗那所行之果，此便為因果。”

“善惡之分，乃是天理大道一開始的選擇。”

“若這輪回不再走這一道，又該如何去做？”

虛影沉默片刻，再次落下一枚黑子，這一次黑子已經幾乎將白子包圍。

我雖然看不懂，但卻能夠感受得到，黑子已經要贏了。

“遵循天理大道本沒有錯。”

“因果循環，也是根本之道。”

“但若只是以善惡作為輪回之因果，對眾生不公平！”

“眾生，并不只是人！”

雕像這一次沒有回答，只是再次落下一子，而后才再次開口。

“輪回崩潰，冥不復存在，無數陰神，陰靈茍延殘喘。若是按照你所說，你又可保證，新的輪回秩序出現，冥土再現不會再重蹈覆轍？”

“而我之所求。”

“無非幾個字。”

“眾生平等。”

“三界大同！”

話落，雕像手中白子再次落下。

讓我沒想到的，便是這簡單的一枚棋子落下去之后，整個棋盤竟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原本已經明顯占據著絕對優勢的黑棋在這一刻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減少，一直到數量幾乎和白子齊平。

而這還沒結束。

虛影沉默之中再次落下了一枚黑子，這一子卻并沒有使得棋盤有什麼變化，反之白子的再一次落下，棋盤局勢瞬間扭轉。

白子，竟是有了要贏的趨勢。

隨之，雕像再次開口。

“登仙之路可登仙，通往極樂。”

“人間，為眾生苦難之地。”

“冥土，為眾生災厄之地。”

“我認可你的善惡不可為輪回之因。”

“我也認可你所說的秩序重建。”

“那為何，不求個一個三界大同？”

“自此不再有仙，不再有人，也不再有冥土陰靈之分。”

“眾生皆可長生。”

“眾生皆不再受因果。”

“眾生，皆可登極樂！”

虛影再一次沉默了下來。

他似乎在思考這一句話。

一時間氣氛變得沉寂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

虛影才微微嘆了口氣。

他再次落下一子。

這一子之下，黑子再次扭轉乾坤。

“若無秩序，三界大同，最終只會走向覆滅。”

“府君。”

“我知曉你的意思，也明白你所想。”

“你心懷眾生，與我比起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

“你著了道了！”

“我知曉無法說服你，那麼我便以我自身入局。”

“在這局中，與你再博弈！”

話落，虛影消散，雕像注視著棋盤，而后也慢慢的沉寂了下去。

到了這一刻，我所見到的景象也恢復了原樣。

我眼前仍舊是雕像。

棋盤也沒什麼變化。

但就算如此，此時的我心中也復雜了許多。

甚至在我的腦海里也不由得出現了一個念頭。

泰山府君……

真的就是壞的嗎？

按照剛才所見，那雕像已經是泰山府君無疑了，而他與那虛影的對話，幾乎可以確定，泰山府君同樣為的也是這眾生。

只是他的選擇，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想要的是讓這個世界真正的平等。

沒有什麼仙，也沒有什麼冥。

這并不是陰陽顛倒。

但這無疑是一件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無法去評定這種想法是對是錯，我只能確定，若是這樣，泰山府君他為的一樣也是這眾生，只是比較極端而已。

而這樣的泰山府君，真的就是壞的嗎？

哪怕確實有很多人死在他的手中。

又真的死了嗎？

我不由得想起了在冥中的事情。

似乎我所遇到的人，哪怕是那位與老瘋子老煙鬼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的老人，他們對于泰山府君的態度，都并不差。

甚至，一樣敬重。

對于他們來說，似乎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而這立場的對錯，似乎哪怕是在現在，都無法確定。

一時間我心里五味陳陳。

我也更加的強烈的想要去想起那些遺失的記憶，雖說我不確定那些記憶我就算想起來了能怎麼樣，但至少能夠讓我知曉，在我進入冥之前還發生了什麼。

那段空白，來自于我去見娘兒村城隍后。

而且除了那段空白外。

在我的記憶最深處，也許還有著我不知曉的東西存在。

如那娘兒村城隍之前所說的，我從未真正的醒來。

原本我并不在意。

也不想去糾結我是否真正的醒來了，我只覺得我就是李玄天，娘兒村的李玄天，但現在，我卻有些沖動。

我想要知道。

我到底是誰！

我到底和泰山府君，和玄女，和鬼仙，和帝君這些本應該是這世間之中讓人仰望的存在有著什麼關系。

我李玄天……

到底還是誰！

好一會兒，我的心情才平復了下來。

我看著那泰山府君的雕像，第一次對于泰山府君沒有了恨意。

只有復雜。

一種說不清的復雜。

“泰山府君。”

我看著雕像，開口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

沒有人能夠回答我。

整座城池，一片寂靜。

許久之后，我才收回看著泰山府君雕像的目光，然后朝著城池外走去。

這里已經沒有什麼再值得我留下來的了。

哪怕可能還有著我不知道的秘密在這其中，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的我，知道再多，也沒有意義。

而且，我知道的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