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玖?”
寧咎瞬間轉過了身,此刻站在停尸間門前的人穿著一身的白大褂,看著已經年過半百,正是他的老師王琰,寧咎下意識地走進了一步:
“老師?您怎麼在…”
他的話都還沒有問出來,“王琰”的面上便泛起了一個詭異的微笑,他想他伸出了手,就在下一秒這個手臂卻忽然從“王琰”的肩膀上掉落,地上多了一攤的鮮血,那掉落的手臂甚至在地上蠕動著還要抓他…在抬頭,“王琰”的那張臉忽然變成了另一個人的,那個被他一刀命中心臟,死在了他手上的那個人的臉。
“啊…”
寧咎在一聲尖叫中醒來,閻云舟也瞬間清醒:
“煜安,煜安?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別怕,別怕,是夢,都是夢。”
閻云舟想要攬住寧咎的肩膀,卻被寧咎條件反射一樣將他的手臂打了出去,閻云舟沒有再作出任何刺激他的動作,只是緩著聲音開口:
“煜安?醒醒,是做夢了,沒事兒的。”
寧咎的額頭上都是汗,長發黏在臉頰上,身上的寢衣已經被冷汗浸濕,那模樣是說不出的狼狽,他大口地喘息著,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他迅速看了看周圍。
戰場不見了,解剖樓不見了,停尸間,王老師都不見了,只余下燭光掩映下的房間,淡灰色的窗幔,和身邊滿目擔憂卻神色安撫柔和的人。
寧咎的肩膀仿佛脫力一樣地塌了下去,閻云舟這才微微伸出手來,卻在下一秒,一個身上濕漉漉的人便撲到了他的懷里。
寧咎所有的脆弱在這一瞬間爆發,他死死抱住了眼前的人,聲音急促甚至帶上了哽咽:
“我夢到了研究生的老師,他在怪我,他在怪我,他的手都掉下來了還要來抓我。”
寧咎似乎清醒了,又似乎沒有完全清醒,他一部分的情緒還是陷在了方才那個太過真實的夢境中,閻云舟安撫地順著他的脊背:
“不會的,你的老師不會怪你,他會驕傲于有你這樣的學生,若是我是你的老師不知道要多得意,煜安,你也不要怪自己的好不好?你沒有做錯,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
寧咎的下巴抵在閻云舟的肩頭,他的周身似乎都帶著輕顫,閻云舟任由他抱著,一句一句地安撫。
只是在寧玖沒有看見的地方他的眉心也在蹙著,因為他意識到,寧咎并不是完全害怕戰場上的血腥,他在愧疚,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大夫,治病救人,對生命的敬畏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里,而這一次他的做法無異于推翻了他所有從前的認知。
清醒的時候他或許還能清晰地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是迫于無奈,但是等到睡著了,夢境中展示出的確實他最深的情感,他在愧疚,他在心底否定了自己,所以他近乎執著地告訴他他沒有錯。
寧咎過了半天才緩過來,身子不在發抖,人也清醒了不少,但是卻不說話了,只是還那樣抱著閻云舟:
“好些了嗎?”
閻云舟一只手抱著他,一只手扯了一旁的被子蓋在他身上,后半夜了,這屋子里也不暖和,此刻寧咎這一身都被冷汗打透了,不蓋上一些就要著涼了。
寧咎沒出聲,只是那搭在閻云舟肩膀上的下巴重了一下,閻云舟笑了笑:
“好,乖,我去給你拿一件干凈的寢衣,好不好?”
寧咎不想撒手,什麼也沒說,只是手收緊了一點兒,閻云舟無法,兩個人只能這樣在床上僵持著,等到寧咎的手臂略松閻云舟才下去給他拿了衣服。
外面的天已經快亮了,寧咎看了看外面,閻云舟注意到了他的神情:
“每天都是這個時候驚醒嗎?”
“嗯,差不多吧。”
兩個人重新躺下,寧咎那床被子里面都濕了,閻云舟直接將自己的被子蓋在了他的身上,兩個人一個被窩,寧咎清醒了便有些不好意思了,閻云舟卻神情自然地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我給你講一個小羊和小鹿交朋友的故事吧。”
寧咎有些詫異,但是隨后那低緩的聲線便響了起來,他的注意力開始漸漸放在了閻云舟那個明顯驢頭不對馬嘴的故事上面,但是雖然有些離譜,卻很溫馨,小羊和小鹿最后成為了跨越種族的好朋友,一塊兒開心地吃草…
寧咎在心中吐槽這個故事,那是眼皮卻漸漸沉了,終于在太陽升起來之前睡著了,這一天早上閻云舟難得揮退了外面的人,連大帳都沒有去,只傳話一切但由殿下定奪之后便陪著還沒有醒的寧咎繼續睡。
而大帳中的李彥和重將在得知這個傳話的時候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些耐人尋味,畢竟寧咎昨天到了漳州,又和王爺宿在一個房間中的消息不是什麼秘密,算起來王爺和王妃也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沒見了,確實有可能比較忙碌。
李彥屬實是沒有想到一大早上就被喂了這一大口的狗糧,他清了清嗓子:
“既然王爺還忙,那我們先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