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什麼好道歉的,外科手術顛覆了這個時代的醫學認知,我所謂的手術在你們看來或許就是開膛破腹,是將生命視作兒戲。
更何況我在這里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從小養在莊子上的公子哥罷了,沒有人有義務相信我所說的話,閻云舟,你已經給了我很多嘗試的機會和信任了,若非如此,你我都不會有今天。”
寧咎回憶著他穿過來這幾個月的時間,他和閻云舟之間確實有過不愉快,有過矛盾,但是那終究都過去了,他用他的實力證明了他是對的,但是這同樣離不開閻云舟給他的支持和信任,他明白,任何事都要有過程,他惱恨閻云舟的懷疑,卻也同樣看到了他對他的包容。
閻云舟第一次覺得眼睛有些發熱,他側頭輕輕吻在了寧咎的發絲上:
“寧玖,你讓我自慚形穢。”
一句話道盡了閻云舟此刻的心情,他何其有幸得與如此的靈魂相遇。
寧咎的眼睛也有些發酸,他忍住了眼眶中的酸澀,聲音帶上了笑意:
“王爺是不是太妄自菲薄了,我剛剛到這里的時候以為你只是一個快死了被皇帝忌憚的權臣,然后我看著你接二連三地被刺殺,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是不肯放下手中的權利,可最后我才發現你不是不想放,而是不敢放,我發現你看似位極人臣,卻是四面楚歌。
明明命不久矣,卻還要為身邊所有的人打算,一步一步,算著你死后的親人,兵將,朝堂,北境和江山,從那一刻起你已經是在我心中無法企及的存在了,所以,我看不得你死。
我獻身醫學但是也救不了太多的人,但是你這麼多年頂著朝堂的壓力,皇帝的猜忌護衛北境,守著一片江山百姓的安寧,你若是自慚形穢,還教旁人怎麼活呢?”
沒有激蕩的言語,寧咎的聲音就是這樣平平鋪展,娓娓道來,道盡閻云舟所有的苦楚,無奈和悲涼。
一字一句的都說在閻云舟的心上,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籌謀,打算,他是北境的統帥,是王府的主人,他的身后似乎都是需要他來守護的人,從未有人站在這樣的角度上看他,和他說上這樣的話。
寧咎感覺到那人呼吸的不穩,抬起身,眼睛看向了他,忽然笑了一下:
“是不是很感動?覺得我是最懂你的人?”
狡黠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就像是得意的狐貍,將兩人之間那不可言說的情緒沖淡了一些,倒是讓氣氛輕松了不少,閻云舟深出了一口氣:
“嗯,是,非常感動,寧主任真是厲害。”
方才寧咎著重給閻云舟解釋了他在醫院中的職務,還特地給他講了一下在他這個年紀能坐上副主任是多麼的難得,閻云舟此刻便開口叫了他寧主任。
“寧主任”三個人落在了寧咎的耳朵里,恍如隔世,真是…他從未想過在這個時代他還能聽到這聲“寧主任”。
寧咎雙手摟主了閻云舟的腰身,閉眼感受了一下這三個字,面上有些感慨,
“嗯,聽著真是舒服。”
這三個字不僅僅是一個職位,那是對他寒窗苦讀二十幾年,實驗室中無數個日日夜夜,手術臺上一臺接一臺手術的肯定。
這一刻閻云舟似乎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你所有的努力,付出都沒有白費,讓你即便跨過千年,依舊在發光。”
沒有什麼比對一個人價值的肯定更開心的了,寧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哎,說出來,真是明朗多了。”
這一刻他覺得連空氣都是自由的,這種感覺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閻云舟拉著他坐下,這才問了一句:
“為什麼這個時候選擇都說出來?”
他感覺寧咎此刻告訴他還是挺突然的,畢竟現在似乎并沒有碰到什麼事兒,也不是什麼契機,似乎就是寧咎突然決定告訴他的。
寧咎也平復了一下心情,看著他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原因有兩個,一是,若是說了出來,我以后再做點兒什麼你們無法理解的,也就方便多了,不用再絞盡腦汁地去想理由,想這個事兒出現在老道士給我的書上合不合理。”
畢竟,火藥在這個世界確實是太過敏感,他很難解釋他知道火藥的事情。
“第二就是,我生病的那幾天頻繁做夢,夢境中我夢到了“寧咎”本身,我醒不過來的那段時間就是陷在夢境中,他和我說他已經死了,但是我卻能夢到他和他對話,那樣清晰,再加上雙命格之事,讓我不得不小心對待,我怕,我怕有一天醒過來這個身體里已經不是我了,而你,卻什麼都不知道。”
這其實才是寧咎選擇這個時候和閻云舟坦白一切的真正原因,他對閻云舟確實是情不知所起,或許是知道他處境時候的感慨,或許是對于他本身的崇拜,或許是他每一次救自己的瞬間,現在回想起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對閻云舟動了不一樣的心思,但是他確定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