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幾乎貼在了車窗上,純白色的眼球轉來轉去,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林恪知被這一幕震住了。
半餉,他才小心翼翼的開口,試探道:“小芷,你……能看見了?”
“什麼?”夏芷疑惑的問,她像是沒反應過來一般,隔了好幾秒才說,“對啊,我是看不見的,好奇怪,為什麼我能看見外面的東西?外面是沙漠和沼澤,還有透明的路障對不對?哥哥,那邊是不是爸爸的實驗室?它怎麼倒下去,只剩下石頭了……”
林恪知不敢說話,悄悄轉頭看著夏野,用口型問他:“什麼情況?”
夏野握緊了方向盤。
夏芷還不知道那棟房子里發生過什麼,她說起“爸爸”時那種懷念的語氣,讓他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一層細密的針扎進了心臟里。
夏野微微搖了搖頭,示意林恪知不要說話。
后視鏡里映出夏芷的臉,她像是真的能看見外面的東西一般,正在愣愣的盯著車窗。
“小芷,看著哥哥。”
確認了下一段道路上沒有路障后,夏野將磁懸浮汽車調至自動駕駛模式,問道:
“能看見我嗎?”
“哥哥?”夏芷回過頭,不再盯著車窗外,而是看向了夏野。
與夏野對視的瞬間,她眨了眨眼睛,臉上滿是困惑。
“奇怪,我為什麼看不見哥哥?”夏芷揪住了自己的裙擺,又轉頭去看林恪知,“也看不見恪知哥哥,我好像只能看見外面。”
林恪知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他緊緊壓著自己的嘴唇,直至夏芷說她看不見,林恪知才松了一口氣。
不是他不希望夏芷復明,而是這一幕實在有些詭異。
她的眼球還是純白色的,這樣的眼睛不可能有視力。
林恪知聽夏野說過,污染后遺癥讓夏芷的視神經失去了活性,無法佩戴義眼,而純白色的眼球則是一種異變。
“只能看見外面?”夏野的語氣里藏著微不可聞的嘆息,“原來是這樣。”
“哥哥,”夏芷的手指越揪越緊,已然將裙擺揉得皺皺巴巴,緊張的問,“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嗎?”
“嗯,”夏野點頭,“我很抱歉,一直瞞著你。”
夏芷咬住了嘴唇,半餉,她終于回答:“不要說對不起,哥哥是不是怕我知道了會難過?沒事的,其實我現在長大了。”
她的手指向下,握住了自己的腳踝,將那一叢綠芽攏在手心。
林恪知愣愣的看著她,夏芷依舊像平時那樣笑著,溫柔恬靜的模樣,但林恪知卻覺得她好像變了一個人。
他一向將夏芷當做柔弱無助的小妹妹,現在卻忽然發現,她好像比自己還要堅強。
“等一下,”夏野說話之前,林恪知忽然開口,“要不要我戴個耳塞?免得聽到什麼驚天大秘密。”
“不用了,”夏野無奈的看著他,“你都坐在這里了,還有什麼秘密是不能聽的?”
“哦哦,那我就不客氣了。”林恪知停下戴耳塞的手,端正的坐好,像是在學校上課的小學生。
夏野看著他,欲言又止。
林恪知:“你干嘛用那種表情看著我?”
夏野嘆一口氣:“不用這麼緊張,你看起來好像要去外太空扔炸彈。”
“你居然還會開玩笑,”林恪知肩膀一松,“那沒事了。”
后座的另一邊,夏芷單薄的肩膀跟著一松,被林恪知這麼一打岔,她的緊張感消失無蹤。
“好奇怪,我明明看得見外面,但是看不見你們,”夏芷的手在虛空中摸了幾下,似乎是對他們現在的表情很好奇,“太可惜了。”
夏野握著方向盤,低聲說:“因為,你不是看見的。”
夏芷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迷茫,顯然是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林恪知適時接上一句:“什麼意思?”
“有人把外面的景象植入了你的大腦,所以你聽見我們說外面有些什麼的時候,圖像就自動在你的腦海中浮現了,讓你以為你能夠看見外面的東西。”
夏野看著車窗外的風景,低聲說:
“很久以前,他大概就知道我們會有這麼一天。”
-
車廂里陷入了一陣漫長的沉默。
林恪知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窗外,蜿蜒曲折的道路如同絲質綢帶,泛著亮晶晶的光澤,在黃沙和沼澤之中顯得格外耀眼。
道路延伸的終點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
林恪知看看夏芷,又看看夏野,沉悶的氛圍正在兄妹倆之間蔓延。夏野將車開得更快了,終點大概是那片湖泊。
“他是誰?”
夏芷打破了沉默,她盡力維持著聲音的平靜,但是說出來的話還是在顫抖著,她一只手揪著裙擺,另一只手捂著腳踝,在她纖細的腳踝上,深綠色的嫩芽被狠狠摁住。
“為什麼要給我植入記憶?為什麼知道我們會來這里?為什麼……他是不是認識我們?”
她很聰明,幾句話之間,已經隱隱想到了什麼。
精神領域悄無聲息的擴張,籠罩了整個車廂,替夏野監視著綠色藤蔓的一舉一動。
林恪知低著頭,盯著夏芷的腿。
她細白的手捂著腳踝,按著墨綠色的嫩芽,但藤蔓明顯已經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正在她的指縫間蠢蠢欲動。
林恪知飛速抬頭,看了一眼夏野,他的表情不算輕松,林恪知幾乎可以確定,夏野展開精神領域并不是偶然,而是為了防止寄生在夏芷體內的藤蔓忽然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