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利亞用力拽開了他的手臂,空氣才終于再度涌進沈承安的肺腔,他猛地捂住嘴巴,不住地干嘔起來。
盛霜序的名字隨著空氣,擠入他的肺腔,溶解進他的全身。
他的腦袋里又只剩下了這個名字。
沈承安恢復神智時,冷汗已打濕了他的脊背,他眼前一片朦朧,勉強才對上瑪利亞擔憂的視線。她很少會露出脆弱的神情,沈承安只見過一次瑪利亞脆弱的模樣,那時他躺在擔架上,眼前覆了層薄薄的血膜,連瑪利亞的淚水都染成了紅色。
瑪利亞嘴唇輕輕地發抖:“兒子,你還好嗎?”
他必須要將自己從這種狀態剝離,沈承安想,他本想掌控盛霜序,卻是盛霜序在掌控他。
——他不能再被盛霜序所掌控了。
此刻光是想起盛霜序的名字,他就要發瘋。
——他不能發瘋。
“我沒事,”沈承安慢慢地說給自己聽,“我會去好好上班的。”
作者有話說:
越想不在意越要發瘋
第66章 決定
盛霜序首先去買了個新手機,也換了新的手機號,舊手機號綁定的業務很多,不過他孤身一人無事可做,有大把的時間去補辦。
剛恢復自由的他有些迷茫,他原本想離開這個城市重新開始,但一想到女兒,他就不能允許自己逃避——逃避即是向污蔑妥協,他甚至還沒有和囡囡好好地道歉,去請求她的原諒。
盛霜序離開沈家后,就一直很想給高媛媛打個電話,他想和她好好談一談,也想見見囡囡,只是現在的他還沒有勇氣去面對前妻的咄咄逼問,也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自己與沈承安的關系。
當如洪水般的網絡暴力撲向這個脆弱的家庭時,不光盛霜序成了輿論中心,高媛媛也苦受其害,只要不離婚,她就成了大眾嘴里助紂為虐的“共犯”,騷擾電話甚至都打到了高媛媛的工位上去,短信和電話的狂轟濫炸之下,她竟也開始懷疑盛霜序的清白。
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與丈夫,盛霜序深切認識到自己在現實面前的無力,這種無力感不光面向囡囡,還有他失敗的婚姻與家庭。
——不,盡管一切都很糟糕,但他現在至少還有錢。
可以說是除了錢一無所有。
瑪利亞盡可能地滿足了盛霜序的需求,甚至還為他安排了住處,但盛霜序根本不想和他們母子再有任何牽連,便拒絕了房產。
盛霜序從瑪利亞那拿了不少錢,但他平日窮酸節儉慣了,物質需求不高,一心想攢住錢做更重要的事,便只找了個便宜的小旅館暫且先住著。
再何況,當時盛霜序一時沖動才把這錢當作自己這麼多年受苦而理所應當的補償費,待到冷靜下來時,內心才覺得相當不安,他便只動用合同期間自己攢下來的錢,瑪利亞給他的卡一直沒動。
盡管有瑪利亞的再三保證,盛霜序還是很怕沈承安會因為自己的離開而發瘋,他在旅館里躲了幾天,見沈承安都沒有來糾纏他的意思,才開始在四周活動。
盛霜序不能一直在旅館落腳,他要把錢都留給女兒,不想一直坐吃山空,便需要個穩定的住處與工作,只是本職工作的圈子恐怕早就把他登入了內部黑名單,他一時還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在旅館躲了一周多后,盛霜序邊盤算著日后的去處,邊出門先去了地鐵站,打算去附近的人才市場看一看。
職業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要能通過自己的能力賺錢,盛霜序的要求便并不高。
===第39節===
他出門恰逢趕上工作日的早高峰,地鐵里人很多,摩肩擦踵地往車廂里擠,盛霜序現在名聲太臭,原本還擔心被不必要的人給認出來,此時人都擠成了一團,倒也沒人注意他的相貌。
盛霜序被擠到地鐵門前,看著玻璃反射的自己和背后搖搖晃晃的人群,他緊緊抱住扶手,就像捉到了救命稻草。
地鐵靠站停車時,盛霜序隨著慣性猛地往后倒退了一步,卻不小心踩到了身后人的腳尖,他趕忙抽回腳,剛想道歉,就被身后的人按住了肩膀。
“你小心一些。”盛霜序耳邊響起了梁燒的聲音,直嚇得盛霜序一個哆嗦,“抓穩。”
盛霜序這下連回頭的勇氣都沒了——他曾在梁燒面前被沈承安那樣羞辱,還對梁燒說了那樣決絕的話,哪有顏面再去面對這位曾經的老同學,光是聽見梁燒的聲音,記憶中的恥辱與悲憤就席卷了他,叫他窒息不已。
盡管梁燒那天給了盛霜序自己的聯系方式,盛霜序才不敢去聯系他,卻沒想到能在這時候偶遇。
盛霜序垂下頭,連玻璃的倒影都不敢去看,生怕看到梁燒的臉,他悶悶地說:“……對不起。”
他面對梁燒時有千言萬語說不盡的愧疚,但真到見面的時候,卻只能憋出一句“對不起”了。
梁燒就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既沒接受、也沒拒絕他的道歉,只平靜地說:“你在哪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