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媛媛本就怨恨他,接下來的坦白會叫她更生氣。
盛霜序平靜地說:“囡囡現在病得很重,我照顧不好她,我……”
盛霜序強迫自己說出接下來的話:“雖然撫養權在我,我衡量了一下,她還是跟著母親會更好一些。”
“對不起……我不配做囡囡的父親……”
高媛媛那頭沉默了片刻,下一秒,她就向盛霜序怒吼道:“囡囡怎麼了?!盛霜序!她要有什麼問題,我把你千刀萬剮!”
盛霜序聽著耳邊高媛媛的指責,無力地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故作冷靜地向高媛媛報上地址,高媛媛壓根不想和他廢話,連罵都來不及罵,立即要來見女兒。
電話掛斷的那一刻,盛霜序再也繃不住,他摘掉眼鏡,抱著胳膊悶悶地哭了起來。
盛霜序成年后就很少再哭泣了,遇到沈承安后,處境越來越絕望,就逐漸變得總是流淚。
盛霜序的人生已經廢了,女兒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而囡囡和他的感情也很難再彌補了。
盛霜序絕望地哭了會兒,眼淚在胳膊處留了個浸濕的圓痕,他還要應付接下來的事,便摸索著去洗臉。
涼水叫他的腦袋清醒了一點,他望向鏡子里眼睛紅腫的男人,他很久沒有修理過頭發了,頭發看起來有點長,眼睛布滿了血絲,他很瘦,臉色蒼白的不像活生生的人,水珠凝結在鼻尖、下巴,滴滴答答地淌進水池里。
無疑,鏡子里的男人是個人生無望、萎靡不振的爛人。
他起碼要活下去。盛霜序想,死人不會說話,不能做事,活著還有機會再見到女兒。
第34章 死灰
盛霜序將眼鏡擦拭干凈,他還了手機后,就在病房外等待高媛媛的到來。
今天是高媛媛上班的日子,顯然她因為女兒請了假,她走路的速度很快,盛霜序隔著很遠就聽到了腳步聲。
離婚一年多,這是他們打官司后的第一次見面,高媛媛幾乎沒什麼變化,依舊是那副干練的職場女人的模樣,她環顧四周,詫異的目光落到盛霜序身上,問:“你哪來的錢給囡囡住VIP的?”
盛霜序現在身上穿的還是他那幾件換洗的衣服,襯衣都洗的泛了黃,與VIP病房格格不入。
高媛媛銳利的目光幾乎要把盛霜序穿透,他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說:“你先去看看孩子吧,她很想媽媽。”
不用盛霜序多說,高媛媛也想去見女兒,轉頭就沖進去看囡囡的情況。
盛霜序站在門口,他透過門上的玻璃,落寞地看著高媛媛緊緊抱住了囡囡,囡囡也高興地摟住母親的腰,母女二人相擁而泣。
這一刻,他失去了走進去的決心。
-
窗外飄了雪。
盛霜序被沈承安困得太久了,他許久沒注意過外面的天氣,直到在醫院走廊坐的久了,雙腳凍得發麻,他才想起來現在已經到了冬天。
他已經被沈承安圈養了快三個月了。
還有九個月。
病房的門發出一聲微弱的摩擦聲,高媛媛壓著步子走了出來,她把食指壓在唇邊,示意囡囡已經睡著了。
她向盛霜序勾了勾手,帶他去找個安靜的地方談話。
他們便找了個無人的角落,醫院時刻要保持通風,風從窗縫里透過來,吹得盛霜序瑟瑟發抖。
高媛媛雙臂環胸,嚴肅地看著他,說:“這都是怎麼回事?”
盛霜序抱著胳膊,下意識用手不停地搓動手臂,試圖叫自己的身體暖和一點,寒冷加重了一點他的腰痛,他輕咳了一聲,試圖讓自己的腰傷不是那麼明顯。
他說:“我碰見了以前的學生,他愿意給我錢。”
他說的都是實話,只是隱藏了部分真相。
高媛媛眉頭一挑,即便是學生,她也不信這世上還有這樣天下掉餡餅似的好事,說:“他為什麼要給你錢?”
盛霜序羞于開口。
他叫高媛媛來之前,已經做好坦白一切的打算。可臨到關頭,又變得怯懦起來。
他無法說是借的,說了高媛媛也不會信,他們過日子精打細算慣了,根本沒有必要借這麼多錢專門住VIP。
盛霜序很累,沒有撒謊的精力,也編不出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去填補。
高媛媛視線一甩,往盛霜序的脖頸看去,沈承安的手法很粗暴,項圈磨破了他的皮膚,脖子上還有一層淡淡的紅痕。
高媛媛不瞎,能看出這痕跡的曖昧。
盛霜序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避開不談,說:“我會給你們打錢的。”
他還有一些沈承安給他的積蓄,足夠承擔囡囡接下來的治療和讀書費用。
高媛媛逐漸沉了臉。她知道盛霜序一直處于失業中。
盛霜序畢竟有“前科”,她以為他是攀附上了什麼富有的女學生,說:“盛霜序,你閉嘴吧。”
都只是時間的問題,即便盛霜序不坦白自己的屈辱,只需要護士或者保姆不經意間隨意透露幾句,高媛媛就會知道盛霜序的學生是個男人。
那時候高媛媛會更恨他。
“看見你就讓我覺得惡心。”高媛媛知道囡囡這次發病一定經受了什麼刺激,再想到這病大概率與所謂的富有女學生關聯時,就把她氣得直發抖,甩頭就走,“滾吧,往后離囡囡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