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清呢,你想過他嗎?”
盛霜序愣了。
平時他們忌諱莫深的名字、盛霜序談話都不敢提起的名字,沈承安就這麼隨隨便便地說了出來。
沈承安見他沒反應,又說:“我不生氣,盛霜序,你想要談,我就和你談。”
他明明很不高興。
前一刻沈承安還在為盛霜序情人般溫柔地擦拭手指,這時候又冷言冷語起來。
“你以為韶清是怎麼死的?因為那封信?——還是因為我?”沈承安一字一句地說,他要把話都刻進盛霜序腦袋里,“他是因為你,盛霜序。”
盛霜序大腦一片空白,他顫抖著嘴唇,說:“……為什麼?”
“他愛你呀,盛老師。”沈承安的語氣中帶了點難以察覺的諷刺,“而你那時只會那罵我們是變態。”
盛霜序太過震驚,以至于忽略了沈承安言語中的不忿。
這樣的話確實是他說過的,那時候他才二十三歲,他正常地戀愛結婚,認為自己只要愛上了女人、能和正常人一樣,也就能成為“正常人”,便對同性相愛排斥得不行。
盛霜序完全沒有發覺韶清對他的感情,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學生。
盛霜序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是他的老師,怎麼可以——”
“你發現了嗎?盛霜序,每次遇到你接受不了的事情,你就喜歡用自己老師的身份去堵別人的嘴,”沈承安打斷了他,說,“我們先是人,再是你的學生,感情不是光靠一句你是老師就能壓得下去的。”
“盛霜序,你不配擁有他的愛。”
他的老師徹底傻眼了。
盛霜序愧疚不已,繼而堅定地說:“沈承安,你愿意和我講講韶清嗎?”
“我想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
第23章 深淵
沈承安不是個多嘴的人,他從小長到大學會的最實用的技能就是緘默,連對韶清的好感,也沒在外人面前漏出一絲來。
話說得越少,就越難被人察覺,越難受人欺負。
他從沒問過韶清為什麼提起盛老師時會那麼憂愁,也不曉得其中的原因,韶清不喜歡說自己的事情,與沈承安待在一起也只是抽煙玩樂——沈承安應該早些問的,興許還能把韶清救回來,他便只記得那個吻,一直記到韶清從樓上跳了下去。
后來韶清死了,韶清的家長離婚得早,早已有了各自的家庭,這個孩子便成了多余的累贅,他們冷靜得可怕,悄無聲息地收走了韶清在學校的一切痕跡。
沈承安很不甘心,他在韶清媽媽家樓下晃了很久,最終在垃圾桶里找到了韶清的日記本。
韶清的父母不在乎韶清,也不會去特意翻兒子的日記,從而誰也不知道韶清那段對于盛老師的隱晦的回憶。
除了沈承安。
他不該翻看韶清的隱私的,可韶清已經死了,除了沈承安,這個世界沒有人想去知道他為什麼而死。
韶清的死就像水滴融入大海,沒濺起一點兒波瀾,就要被眾人遺忘了。
日記最初對盛霜序著墨并不多,只是在涉及作業和考試的時候偶爾提一提,韶清甚至還給他的班主任起了外號,盛霜序脾氣好,說話慢條斯理,他怕學生聽不懂,一句話要拆下來反反復復講很多遍,腦袋聰明的韶清就嫌他啰嗦,叫他“啰嗦鬼”。
一切的轉折點源于某次期中后,韶清早戀了。
韶清張揚、驕傲,卻也是班里最離經叛道的人,他這種性格在本班相處得久了不大受待見,但仰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家里有錢,身邊從沒缺過女孩子。
按后來沈承安的想法,韶清交女朋友的原因不大像早戀,更像是想找個玩伴。
情感是相互的,韶清并不愛她們,他無法對自己的女朋友用心,感情注定不能長久,他無論換多少個女朋友,也無法從中彌補自己的孤獨。
韶清不怕自己被孤立,甚至主動脫離自己的同學,但他潛意識里還是害怕孤獨的。
韶清談戀愛從不避開人,他有光明正大的資本,他憑借成績過慣了無拘無束的生活。
老師們看他成績好,只要他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就始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也只是大多數老師,盛霜序不在這一列。
盛霜序是個善良的人,在父權家庭下長大的盛霜序成了唯唯諾諾的性子,他可以說是善良過了頭——說句窩囊、懦弱也不為過。
如果有一個詞可以合適地衡量他,那就是老好人,他是一個幾乎沒有在外人面前生過氣的老好人。
直到盛霜序發現了韶清早戀。
盛霜序對自己的學生很上心,卻又太過遲鈍,否則也不會注意不到韶清的痛苦。
能讓盛霜序發現自己的學生早戀很不容易,也就韶清敢這麼做。
那時候的盛霜序自認為是“正常人”,他不容許自己的學生談戀愛——無關成績,在他眼里,他們年紀太小了,這時候的戀情注定無果,他們無法為自己的選擇擔責。
姑且不論他的想法是否偏激,學生能不能接受的了,起碼盛霜序確實是在為韶清考慮——當事人估計也不愿意認領這樣的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