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開水,擠在一起的人群紛紛回頭,連忙給端杯子的人讓路。
溫遙終于出了會場的大門。
裴慎笑著低頭看他:“禮貌不一定換來謙讓,但開水可以。”
溫遙接過自己的行李,向裴慎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幫我,不然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舉手之勞。”裴慎看了看他的手腕,袖口遮住的紗布若隱若現,“你的手恢復得怎麼樣?”
溫遙點點頭,蹲在地上把大包小包都捆砸背包上,看樣子急急忙忙的:“我每天都有遵照醫囑用藥,腱鞘炎已經緩解了很多了。”
“注意休息。”
“謝謝你,我得走了,我還有急事,下次見裴醫生。”
溫遙背著包飛快地跑了,裴慎都還沒來得及問他要去哪兒。
溫遙報名了一個鋼琴集訓營嗎,一周要繳五千塊錢,他必須要在出發之前湊夠一周的集訓費和生活費,所以趁著國慶長假多接了幾場演出,現在他忙著趕下一場。
他在路邊攔了好幾輛車都是滿客,他焦急地不停地看手表。
忽然,一輛黑色特斯拉停在他面前。
裴慎搖下車窗:“上車吧,我送你。”
溫遙猶豫了一下一下:“可是……”
“不麻煩。”裴慎洞悉了他要說什麼,“這個點很難打到車,你不是有急事嗎?”
溫遙想了想,接下來的那場演出是他收了定金的,餐廳老板可沒有論壇會的老板那麼好說話。
溫遙道了謝上了裴慎的車。
一上車溫遙就拉開背包整理起樂譜來,接下來的那一場他要演奏的是客人點的曲目,剛才在論壇會上那些人弄亂了他的譜子,現在不整理怕一會兒來不及。
“那首馬克西姆的克羅地亞第二章 樂章彈得不錯,很專業。”裴慎忽然說。
溫遙專門扭頭沖他笑了笑:“謝謝。”
“但我更喜歡你彈的《拉德斯基進行曲》。”
溫遙愣了一下:“您也看過我的演出?”
“嗯。”裴慎看了看他,眼底僅剩的一點點霜意也柔軟下來,“市立體育館的那一場。”
溫遙知道是那一場,他只有在那一場才彈過《拉德斯基進行曲》:“可是……那一場有很多嘉賓表演的。”
裴慎嗯了一聲:“我覺得你彈得最好。”
溫遙眨了眨眼,笑了笑了。
他最近覺得裴醫生和以前不一樣了。他第一次見裴慎是在醫院里,裴慎穿著白大褂完全不茍言笑,冷冰冰就像個行走的冰棍,能用眼神表達就絕不動嘴,可是后來慢慢地裴慎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其實,溫遙不太敢直視裴慎的臉,只要裴慎一笑,他的心就會跳得很快,然后在他的腦海里好久都趕不走,可是……
可是裴慎剛剛夸他彈得好,這……
心跳又加快了,溫遙趕緊繼續整理東西轉移注意力。
裴慎看了看他在導航上輸入的地址名:“你要去餐廳演出?”
溫遙點了點頭。
“你每天像這樣要跑幾場?”
“有的時候一兩場,有時候可能三四場吧。”
“你這樣不行。”裴慎皺了皺眉,“你白天在學校里訓練,一整天下來手基本沒休息過,你知道腱鞘炎對一個鋼琴手來說是致命的嗎?”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溫遙指著前方的霓虹招牌,“到了,就在前面。”
“謝謝你裴醫生,我會好好休息的,您回家開車注意安全。”他拉開車門急急忙忙跑進了酒吧大門。
裴慎剛準備踩油門,就看到副駕上躺著一部屏幕開裂的手機。
想到溫遙那忙手忙腳的樣子,裴慎不禁笑了一下:“丟三落四。”
裴慎隨便找了個車位把車停了,拒絕了好幾個露著大長腿的美女后徑直走進了餐廳。
這是一家墨西哥餐廳,餐廳里賓客如云,鋼琴聲如山間叮咚的溪水,又似冬末初融的冰,輕敲慢捻如燕子伏巢,急飛高翔像鵲鳥驚夜,吸引不少客人往鋼琴上的玻璃罐里投幣。
裴慎坐在進門靠窗的位置點了杯朗姆酒,一聽就是一個多小時。
持續長時間的演奏對每個演奏家都是一種考驗,現場只要有懂音樂的人,就能聽出從頭到尾樂曲沒有一個錯音。
表演結束之后溫遙跟著收銀員進了后臺,應該是去結賬了。
裴慎一直等在門口,過了很久溫遙都沒出來,可收銀員小姐姐已經出來了有十分鐘了。
裴慎上前打聽:“你好,請問一下剛才那個鋼琴手怎麼還沒出來?”
收銀員本來不想回答,可抬頭一看是個大帥哥,頓時理了理耳發:“老板覺得他彈得特別好,留他在里面喝兩杯。”
喝兩杯?
可溫遙從不愛喝酒。
果不其然,裴慎闖進去的時候溫遙正被兩個人按著灌酒,裴慎幾乎就要動粗,但老板拿出了一段視頻,視頻里是溫遙自己愿意喝的,因為想多賺兩百塊錢。
溫遙已經不知道喝了多少,根本已經站不穩了,趴在路邊把胃都給吐空了。
裴慎只能把他帶回自己家。
溫遙的意識模糊,只感覺胃里像火燒一樣,抓住個東西就不撒手:“裴醫生……裴醫生……”
裴慎剛把他放在床上,心想給他拿支葡萄糖,可溫遙抓著他的手不放,嘴里還含含糊糊地喊他,喊得他心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