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霆這才發現黎縱并不是完全沒有變化,他的眉宇間多了一些曾經沒有的滄桑,從前的黎縱從不為生存憂心,他的世界里只有信仰和大愛,可現在他的眼睛里卻多了令人見之惆悵的東西。
黎縱聽話地把下巴擱在余霆的手心里,笑著看他。
余霆眉眼溫柔:“辛苦你了,跑這麼老遠來接我。”
黎縱從來沒覺得等待是種委屈,尤其是在看到余霆那一刻,那一瞬間的狂喜足夠讓他原諒了過去所有的煎熬,但是當余霆看到他的辛苦和傷口,那種沉淀許久的悲慟還是涌上來。
黎縱眼眶一熱,張了張嘴:“我要是不來,這輩子還能見到你嗎?”
余霆笑了笑:“我不知道……但是往后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哪兒也不去了。”
余霆看著黎縱泛紅的眼眸,看著認真看著他的黎縱,然后他看到了黎縱的眼淚。
余霆卻笑了:“行啦,有人來了。”
黎縱抹了把臉,瞬間挺直脊梁。
祁鈺拄著拐杖在門口站半天了,本來不想破壞他們小兩口膩歪,畢竟久別重逢又剛經歷了生死,可他這腿實在站不住了。
黎縱看到祁鈺,臉拉得老長,就像見了世仇:“你來干什麼?趕緊滾。”
祁鈺覺得他這副嘴臉,多少有點白眼狼了:“你不跟我道謝就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我來看看余霆你也管?”
黎縱火氣一下就上來了:“祁老四你腦子有病吧?我憑什麼跟你道謝?”
祁鈺挪到凳子邊坐下來,手動把打著石膏的腿擺正:“你一個人在工廠里撐著電閘當趕死英雄的時候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帥、特別偉大?”
黎縱啐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祁鈺挑著眉看他:“早知道我就不趕去救你了,看看把你燒了能不能湊一把灰。”
“哼。”黎縱覺得他好氣又好笑,“最后關頭是我拉著你從樓上跳下來的,不然你會只傷一條腿?誰救誰啊?”
“當然是我救的你。”祁鈺毫不跟他客氣,“我早說了這事兒沒我你干不成。”
“滾。”黎縱指著他的殘肢,“否則我把你那條腿也折了,讓你多休息半年。”
余霆看著他倆著吵架的樣子,懵懂問:“你們已經這麼熟了。”
“不熟。”黎縱和祁鈺異口同聲。
門口護士推著輪椅走了進來,說了句撾話。
黎縱立馬站起來給護士讓路,用撾話跟護士交流了幾句。
余霆被扶到輪椅上坐著了才問:“去哪兒啊?”
“去個安全的地方。”黎縱蹲在他面前,用毯子捂好他的膝蓋:“這個病房太破舊了,衛生各方面都成問題,外面動不動還有人亂開槍,咱們去馮萬歲的寨子里靜養。”
余霆眉心一擰——馮師長?
黎縱沖他點頭:“說來話長,回頭慢慢講給你聽。”
祁鈺:“那我呢?”
現在聞盡帶著人質和罪犯返國了,這個醫院里他除了黎縱誰也不認識,他是傷殘人士,萬一遇到什麼麻煩連個能援手的都沒有。
黎縱看都不看他一眼:“你不是很能耐嗎,自生自滅吧。”
第242章 安寧
馮萬歲的寨子里雖然安全,但環境也沒比那個小醫院好多少,才住了兩天余霆就又開始感染發燒了。
余霆手上的燒傷反復發炎,黎縱不得不把回國的日程提前,馮萬歲的船把他們送到了華國的邊境,安全移交給了華國邊防。
邊防的軍艦上提前預設了無菌艙,軍醫在艙里給余霆處理傷口,黎縱在外面甲板上坐立不安,身上像是爬著一千只螞蟻。
祁鈺坐在遮陽傘下的躺椅上,悠哉地欣賞沿途的江景:“你行了,他是消殺診療,不是分娩,你能不能坐會兒了?”
黎縱在旁邊的躺椅上坐下來,他這兩天才發現祁鈺、聞盡和聶新城之間的區別,三個人表面上都是斯斯文文,但各有各的欠,祁鈺是說直話從不繞彎子,聶新城是渾身陰陽怪氣永遠都在繞彎子,聞盡境界比較離譜,就像個出家人一樣,做什麼都一副不咸不淡的樣子,就差把“世外高人”寫在腦門上了。
這三種人,在哪兒都很討人厭。
黎縱看著江面上的鷗鳥:“祁老四。”
祁鈺扭頭錯愕地看著他,這一路黎縱但凡開口就是在罵他,這心平氣和的一幕讓他多少有點不適應。
黎縱手肘撐著膝蓋,看過去:“謝謝。”
祁鈺瞳孔肉眼可見的放大,看著黎縱拿起小桌板上的半杯桑米酒沖祁鈺點了一下,仰頭喝了幾口。
祁鈺機械地拿起酒杯,喝之前腦海里還閃過了一個念頭,黎縱會不會給他下毒了?
黎縱看著遠處江岸上的茂密叢林,聲線松松垮垮:“其實我沒那麼厭惡你,過去我就是氣我自己,又找不到別的地方發泄,就全賴在你頭上了,那天在新廟揭你傷疤是我沒分寸,你別放在心上。”
祁鈺愣愣地看著他,然后笑了:“我跟一個神經病計較什麼。”
黎縱瞅他一眼:“你為什麼拒絕調到市局?”
祁鈺調笑道:“怕你給我穿小鞋。
”
黎縱不聽他扯淡:“其實我之前是騙你的,林浮生跟簡衡還沒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