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不是麼。”黎縱大剌剌地往沙發上一倒,整個沙發都骨架都在嘎吱作響,“人家兩口子不想承認自己的孩子死了,去領養一個接著養下去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黎縱說著腿一麻,壓在下面的手機震動了。
余霆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誰發來了:“簡衡和高琳那邊有進展了?”
“如你所料,”黎縱手機一扔,枕著手臂,“霧總算散了。”
……
市局忙得不可開交。
高琳和簡衡從大墨村把溫遙帶回來了,活的。
沒有人知道簡衡是怎麼抓到溫遙的,簡衡被問到的時候也只能暫時哈哈啦啦地敷衍過去,說自己會在結案報告里寫清楚。
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溫遙會突然自首,這結案報告回頭還得請余霆這個幕后神算子出手寫。
龍瀟月被逮到了市局,龍建業聞訊從市政廳趕回來,不分青紅皂白給了龍瀟月一記響亮的耳刮子,把人拎進局長室就沒出來過,也沒人敢過問。
在龍建業回來之前,簡衡已經套用余霆的話術把龍瀟月審了一遍,她什麼都交代了。
據龍瀟月所說,的確是她在長時間照顧溫遙,裴慎所有的計劃他都知曉,從溫遙被裴慎從老樓帶出來,后面的一切她都知道,包括診所醫生劉克杰的死。
那天凌晨她從自己家二樓翻窗逃跑,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銅鑼灣,她到診所的時候劉克杰已經認出溫遙是通緝犯,正準備打電話報警,而后的一切都和余霆的推理一模一樣,推搡和意外都發生在一瞬間,溫遙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推了劉克杰,劉克杰絆在手術臺上摔了下去。
龍瀟月還說裴慎試圖搶救過劉克杰,但遺憾無力回天。
之后裴慎為了保護溫遙,只能把劉克杰的尸體藏在市二醫院的停尸間里。他原計劃是偽造溫遙死亡的客觀事實,等警方針對溫遙的矛頭過去了再重新處理劉克杰的尸體。
他在第一次被無罪釋放之后就想去轉移尸體,但黎縱怕了人不間斷地監視他,他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
在裴慎走進寰土監獄大門的那一刻起,龍瀟月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劉克杰的尸體早晚會被發現,裴慎會被第一個懷疑,他唯一能保護溫遙的辦法就是承認自己殺了劉克杰。
但是龍瀟月萬萬沒想到,警方會知道溫遙還活著,更沒想到裴慎會承認殺了溫遙而被判死刑。
溫遙在打電話自首前讓她離開大墨村,可是她舍不得走,一直站在村口,看著警車開進村來。
龍瀟月的口供已經錄下來了,簡衡現在可以把內容整理成冊,然后上交,這麼做的結果就是龍瀟月會被送進少管所,他也可以置之不理,就當從來沒有過這份口供,從來沒有在大墨村見過龍瀟月。
也許是天意,太多無辜的人陷在了這池泥潭里,總得有人見見陽光啊。
簡衡望著手里的錄音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吐出了一口無奈。
“簡副。”辦公室門忽然被推開。
李劍探出頭來:“溫遙的審訊快開始了,都等著您了。”
簡衡斂了斂思緒:“就來了。”
他拔出錄音筆的記憶卡,扔進了抽屜的最角落里,起身走出辦公室。
第158章 不該
刑偵一號審訊室里,清瘦的少年坐在鹵素燈下,皮膚白得勝過陽春三月的碎米雪,琥珀般的眸子里籠罩著散不去的悲意和陰翳。
無論多俊秀的容顏都經不起長時間的囚禁和折磨,坐在玻璃墻里面的少年跟裴慎家照片上的少年判若兩人,難以想象那雙死水一般的眼睛曾經在冰冷的鏡頭下那樣燦若星辰。
這短短的兩個月,溫遙遭遇了太多難以啟齒的欺凌和虐待,他似乎已經不會笑了,就像現在,簡衡隔著玻璃墻看著他,他的視線落在桌面上很久都沒移動過,像一個紙糊的人偶,在空氣里輕得仿佛沒有重量。
審訊室的門被推開,刑警坐在了他的對面,溫遙的反應極慢,好半天才抬起頭來,看了看DV的鏡頭,視線一點點落到審訊的警察臉上。
刑警提筆準備發問,突然他按住耳麥,似乎有人跟他說了什麼,他將紙筆推到了溫遙面前,然后離開了房間。
簡衡不想把這個可憐的少年當成罪犯,問詢薄上的問題樁樁件件都是血淋淋的事實,對于警察,那些只是受害者的不幸,但對于這個本該是受害者的少年而言,那些都是他的命。簡衡不忍心讓他把那些噩夢一字一句說出來,破例讓他用紙筆寫下來。
燈太亮了,溫遙很不適應,他已經很久沒有站在這麼亮的地方了,缺了小指的右手有些不聽使喚,“我是溫遙”四個字寫得歪歪扭扭。
他寫完那四個字就好像寫不動了,多寫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但是警察告訴他,等他寫完了,就帶他去見裴慎。
他好久沒有見到裴慎了……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這麼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