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印證了黎縱他們先前的推理,兇手在行兇后為了掩蓋自己的特殊身份而帶走了茶杯,意圖混淆警方的偵查方向。
何家案最初的報告指出,何家夫婦極有可能是被毒鏈組織滅口,現如今罪證確鑿,從現場物證、作案時間以及與何家來往緊密三點,一切證據皆指向溫遙一人,上級緝捕令下得很快。
裴慎從手機新聞上看到了綝州警方官微發布的通緝令,驅車趕到了市局,攔下了正準備離開的黎縱。
黎縱剛一腳跨出市局的大門,就被從旁伸來的一只手揪住了衣領,按在了柱子上。
裴慎比前些日見到的時候消瘦了許多,冰冷的瞳孔緊縮,壓抑著憎恨和憤怒:“為什麼通緝他!”
黎縱已經準備反擊,聽到這句話攥起來的拳頭又松了下去,沉著眼:“你冷靜點。”
冷靜?
他怎麼冷靜?
溫遙不見了,他失蹤了整整二十天,裴慎連他到底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等了,找了,也報過警了,他幾乎把整個世界都要翻遍了,還是一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找到他是為了還他清白……這是你們警方說的。”裴慎憤恨地看著他。
黎縱看了看裴慎下巴上熬出來的胡茬,道:“我們在溫遙的住處找到了案發現場失蹤的物證,經過偵查部門的核對和剖析,確定溫遙有重大作案嫌……”
“不可能!”裴慎毫不猶豫,微微充血的眼眶里刻滿了深信不疑,仿佛無論黎縱說什麼都不會有絲毫動搖。
“裴慎。”黎縱直挺挺地同他對視,“警方的每一個決定都必須嚴格按照程序走,眼下的證據指向他就是兇手,他一天不出現,這個結論就一天不可能推翻。
”
“……”裴慎繃緊下頜,呼吸越來越重,那股洶涌的恨意幾乎要在他的猩紅的瞳孔里鎖不住了,他直直地瞪著黎縱很久,最后眉眼爬上了一種近乎絕望的悲意。
黎縱理解他的心情,但眼下緝捕溫遙已成定局,他無法向裴慎再承諾任何東西,而且,黎縱忽然想起了老樓居民們的口供。
看著用情至深的裴慎,黎縱惋嘆:“裴慎,我知道你很難受,但這個問題你必須回答我。”
“!!”
“你和溫遙到底是什麼關系?”
“……”
就在這時,身后的大門突然打開,第一個走出來的是林浮生。
簡衡上一秒還屁顛顛地追著林浮生,下一秒看到黎縱被人揪著衣領,大吼一聲就沖上來:“裴慎!!光天化日干什麼呢你?!”
簡衡上去直接將二人拆開,一把將裴慎推得后退好幾步。
這貨膽子大啊,這里可是市公安局,敢在這兒跟支隊長動手的,把刑事檔案倒推二十年也找不出第二個這種吃了熊心豹子膽的。
對付這種人簡衡最拿手,以他的經驗,首先上去口頭訓斥,不行就武力鎮壓,逮到審訊室里坐他三四個小時的冷板凳鐵定就老實了。
可還沒等他開始發揮,黎縱就抓住他的肩膀制止了他:“行了簡衡,沒事兒,去忙你的吧,我跟他嘮嘮。”
他說著用眼神指了指警局大鐵門的方向。
林浮生已經走遠了。
簡衡急了,朝林浮生的方向跑了幾步,又有點放心不下黎縱倒退回來:“真沒問題?”
黎縱推了他一把:“趕緊追吧,人跑了。”
簡衡喊著林浮生的名字風塵仆仆地追了上去,等到人都走遠了,黎縱才對裴慎說了句:“到我車上說。
”
黎縱的車停在市局后門的露天停車場,上車之后黎縱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把后排座的電腦拿過來,打開余霆拷貝的錄音副本給他聽。
錄音里全是老樓居民對溫遙的詆毀和不屑,眾口同聲都在說溫遙就是社會的渣滓。
裴慎面無表情足足聽了十分鐘,最后實在受不了,沉沉地閉了閉眼,一把拍上電腦扔回給黎縱。
黎縱道:“目前所有證據都對他不利,在一件命案中,大部分證據會隨著時間湮滅,他失蹤越久翻案的可能性越小。”
“如果我說那三百個人在說謊,你信嗎?”裴慎的語氣帶著無指望的冷漠。
他知道黎縱不會相信他,他作為溫遙的關系人,他說的話警方一個字也不會采信,警方只會聽取溫遙同事、鄰居、校方的證詞。
可是那些人……
誰會替溫遙說話?
他們每個人都在把溫遙往火坑里推!
裴慎終于還是忍不住:“這是個陰謀,有人在誣陷他,他一定出事了,”他頓了頓,“我還在這兒……他不會走。”
裴慎眼眶紅了,尾音低沉而顫抖,翻江倒海的急切被強行壓在眼底,近乎忘了呼吸,過了許久才沉重地吐了口氣,仰頭靠著椅背將所有的情緒都壓下去。
車廂里沉寂了好久。
黎縱握著方向盤,壓著瞳孔沉思,他想告訴裴慎他信不信不重要,上了法庭法官只看證據,可他竟然說不出口。
警察這個職業本身就充滿了殘忍,肩上扛著警徽就不能在案件里帶入私人情緒,尤其是作為一個在一線沖鋒了十年的警察,情緒被帶著走是非常不專業的行為,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