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長熟練地抓過余霆的手臂,那叫一個穩準狠。
黎縱嘶地一咂舌,怒道:“哎你輕點!”
跟自己受傷時完全不同,其實黎縱手上也帶著傷,那些傷藏在袖子底下,比那個小小的針眼要猙獰得多,但對黎縱而言那都是皮外傷,余霆的傷就像扎在心瓣上的一根鋼絲,揪著,牽著,扯著,時不時拽得心腸一陣緊縮,五臟六腑都在叫囂著疼痛。
護士長貌似見慣了這種大驚小怪的家屬,眼皮也不抬一下,只見她用酒精噴了一下,手法利落地搽干凈手背上的血漬。
酒精鉆進皮肉,余霆眉頭一皺,黎縱眉頭皺得更深:“一定要酒精嗎?碘伏行不行?”
“……”護士拿著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針頭抽出來,把棉簽往針眼上一壓:“吶,按著別動,過幾分鐘再拿開就行。”
黎縱連忙接過余霆的手,一雙布滿薄繭的大手捏著細細的棉簽,就像一雙扛槍拿刀的手,忽然抱住了一個新生的嬰兒。
余霆看他手抖,說:“你要是不會按就讓小蔡幫我。”
小蔡一聽,伸著手就要上來接盤,黎縱轉頭啐了一口:“走開!”
小蔡手伸到一半,又連忙縮回去。余霆眉心微蹙:“你太用力了,一會兒我的手背會淤青的。”
黎縱沒用力,只是單純手勁兒大。他趕緊松了松勁兒:“這樣行嗎?”
“還是緊。”
“這樣呢?”
余霆:“還是有點。”
“這樣?”
黎縱一轉頭對余霆就是一度鐵漢柔情,剛被啐了一臉的小蔡杵在旁邊,尷尬地撓了撓脖頸子,總覺得自己不該站在這里。
黎縱完全不顧房間里還有第三個人,旁若無人地朝余霆手上吹氣,看得小蔡臉有些不自覺發紅。
余霆看了一眼渾身不自在的小蔡,戰術性地清了清嗓子:“小蔡你別站著了,坐。”
小蔡這回終于懂事了,遠遠地坐到了小沙發上。
黎縱嘗試著松開棉簽,血已經止住了:“其實你不用這麼急著抓王辛玄,山里有那麼多我們的人堵他,他橫豎都跑不掉,著什麼急。”
余霆輕輕活動一下手腕:“不是你讓我自證清白嗎?”
黎縱重重嘆氣,一個抬腕,把帶血的棉簽扔進了垃圾桶:“拜托別提這茬了,我現在恨不得把這句話吃回去!早知道你為了這句話連命都不要,我打死也不會這麼說,上回在青神大橋也是,再這麼下去你早晚得把你這條小命給玩脫了。”
余霆倒是心平氣和:“可現在情況不同了,王辛玄他看到了你的臉,他要是活著走出去,你的肖像很可能會曝光,到時候全世界的毒販都會想殺你。”
這黎縱當然知道,他在禁毒這麼多年,因長相和個人信息泄露而暴尸街頭的禁毒人員比比皆是……等等!
黎縱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所以你跟王辛玄搏命不僅是為了自證,還是為了我?”
余霆只是瞟他一眼,又旋即移開眼去,就像那是一件多說不出口的事情。
黎縱悶笑了一聲,搖頭興嘆:“放心吧,王辛玄現在被困在山里,有沒有命活著出去都是問題,能威脅我什麼?”
余霆反問:“他死了賽神仙的線索就斷了,你不想查出真相了?”
“你不是在想辦法幫我抓他嗎?”黎縱大馬金刀地往椅背上一靠,“而且就算線索斷了也可以再找,我就不信老天爺會讓那幫混蛋逍遙法外。
”
線索斷了可以再找……余霆差點把這茬給忘了。
國法不容褻瀆,人民的利益不容侵犯,警方不會因為一個線索鏈斷裂,就放棄整件案子,所以,有些東西就算藏得再深,也注定會大白于天下。
余霆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說不出的蒼涼。黎縱看在眼里,正要詢問,混亂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快速朝病房這邊過來。
像是不祥預兆,整個房間的氣氛立刻產生了不小的質變,小蔡蹭地一聲站了起來,病房門也在同一時間被推開。
明亮的光線頃刻覆蓋落地燈柔和的燈光,一身警服的高琳踏了進來,七八個武警將病床圍了個嚴嚴實實。
黎縱身上有種特殊的氣質,松散起來時帶著幾分街頭富家子特有的痞氣,但一旦沉下臉,身上那種從骨子透出來的睥睨氣場,一瞬間就能壓迫全場:“怎麼回事?”
高琳對床上的余霆簡單頷首:“第四隊在西南方向5公里處的山道上,發現有人徒步進山,那一行一共有7人,個個都身手矯健,很快就甩開了我們的人,看著不像是普通的老百姓,我們推測有可能是進山接應王辛玄的人。”
黎縱凜眉:“徒步進山?”
高琳老老實實地道:“對,現在所有公路已經封死,連航空路線也在我們的布控中,他們沒有任何交通工具。”
遮光窗簾擋得嚴嚴實實,房間里光線昏暗,床頭的醫療器材閃著忽隱忽現的綠點。余霆沉吟道:“那就不妙了。”
這是很值得推敲的點,冒險進到這麼一座大山里來營救人,竟然不使用交通工具。
黎縱若有所思了片刻,面色肅然:“王辛玄身上帶著傷,尤其是腿傷,沒有交通工具根本出不去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