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灰色的瞳孔倒映著闌珊的霓虹,他穿過人群,在門口保安齊刷刷地“先生好”中,進入了尊皇秀KTV。
尊皇秀是酒吧街最大的酒吧兼KTV,一樓的酒堂高朋滿座,昏暗繽紛的燈穿過盛著液體的玻璃杯,折射出如夢似幻的色調,歌手坐在矮小的舞臺上唱著抒情的民謠,臺下紅男綠女打情罵俏,調情大笑,吧臺內服務生擦拭著酒杯,黎縱就坐在一號卡座。
黎縱在看到余霆的一瞬間,一顆心都震顫了一下。他按了下耳麥:“余霆怎麼會在這兒?”
老李的聲音很快傳來:“不知道啊,是誰通知余霆我們的行動了?”
通訊器中一連串否認的回答。
行動的時間和地點都是機密,只有負責各分隊的隊長組長會提前知曉,其余參與行動者都是臨時就位。黎縱還特意囑咐行動詳情要瞞著余霆,其目的就是為了要將余霆排除在黑警名單之外,只要余霆不知道有這次行動,就不會有出賣組織的可能。
可余霆還是來了。
黎縱看著余霆走向了楊維平經過的那條通道,消失在了吧臺邊的通道口。
他在跟蹤楊局?
這是黎縱的第一反應,他熟練切換了耳麥的線路:“山貓?”
“山貓有。”
“山貓立馬去找余霆,想辦法帶他離開。”
“山貓收到。”
通道口卡座里穿黑衣服的男人起身跟著余霆進了通道。
“雞哥出現了。”耳麥里忽然傳來。
黎縱不動聲色掃視全場:“位置。”
“酒吧正門,他下車了,馬上進門。”
黎縱倏地看向正門。
三秒后,一個抓著雞公頭的中年男子走進了酒堂,一身虎頭T恤緊身褲,社會氣息濃重。
四名黑西裝的安保眾星捧月地擁簇著他,走上了二樓的K歌包間。
“繼續等。”黎縱愜意地靠在沙發上,“注意王辛玄和所有可疑人物。山貓在嗎?”
“山貓有。”
“找到余霆了嗎?”
“跟丟了,余霆進了更衣室,現在不見了。”
“知道了,”黎縱說,“你先撤出來,不要惹人起疑。”
“山貓收到。”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空氣中的酒精濃度持續上升,酒堂的氣氛被新上臺的朋克樂隊拉到最高潮,喝醉酒的客人成群結隊拿著酒瓶滿場瘋跑。黎縱環視四周,再次確定自己人的方位后看了一眼表——還差五分鐘滿十點。
王辛玄沒有出現,余霆也沒再出現。
黎縱的擔憂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步發酵,余霆去了后臺再沒有出來,他這麼長時間會去干什麼?天臺的錄音棚也毫無動靜,他難道沒有跟著楊維平去天臺?
黎縱摸著口袋里的通信器,略帶薄繭的指腹摩挲過頂部最左側按鈕。這個按鈕一旦轉開,他和錄音棚的通訊就會打開,他就能直接詢問楊維平關于余霆的事。
可這麼做不就等于告訴所有人余霆在跟蹤楊維平?
黎縱猶豫了片刻,提醒自己現在不是操心余霆的時候,任務當前,王辛玄也許已經混進來,只是他們還未察覺。
黎縱斂神看向二樓的方向,雞哥的包間依舊門板緊閉。
離既定的時間一間過去兩個小時,這絕不正常。
黎縱:“所有人持續待命,我進去探探情況。”
他放下酒杯,抖了抖身上的皮衣,在經過一組的水獺身邊時,一個微不可察的碰撞,把顯眼的通訊器塞給戰友:“二樓3號包間,注意我的信號。
”
舞臺上朋克樂隊主唱把著電吉他唱得激昂澎湃,密集的鼓點震得胸腔都在陣陣顫動,舞臺下的人已經匯集成了一片舞池,尖叫著扭腰甩頭。
黎縱撥開臺下伴舞的人群,一個端著托盤的服務生迎面撞來,雞尾酒灑了他滿懷。
“抱歉先生!對不起對不起!!”
黎縱冷著臉抓過服務生手里的毛巾,囫圇一擦,扭頭就走,口袋里的麥克風已經泡水,信號燈已經暗下去,黎縱剛走到上樓的樓梯口前,兩個五大三粗的保安就攔了上來:“先生,K房是預定制,請出示您的號碼牌。”
“沒有,老子找雞哥,叫他出來。”黎縱反應極快,很囂張地說。
可能是黎縱演技精湛,也可能是他天生骨子里就帶著紈绔子弟的凌霸氣場,兩個保安反而對他換了一種略微恭敬的語調:“對不起先生,雞哥今天有貴客,不方便見您。”
“怎麼?見他一個街霸還有這種狗屁門檻?”黎縱很不耐煩。
整條街敢這麼懟雞哥的人找不出兩個,大概是黎縱睥睨一切的氣場太過強悍,保安并沒有把他扔出去:“先生,是我們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嗎?”
黎縱眉頭一皺:“你耳朵聾了?”
“……”
“我說了我要找朱信順!老子今天不是來消費的,老子是來管他要人的!”
兩個保安為難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道:“對不起先生,您再這樣我們只能請您出去了。”
“哼。”黎縱低頭一笑,“那行,在我出去之前,先砸了你這家店,兄弟們!”
黎縱抬手打了個響指,兩名保安頓時面色一白。
作便衣打扮的一組二組收到訊號立即起身,抄起酒瓶從酒堂四面八方走了過來,個個人高馬大兇神惡煞,二話不說就把倆保安圍在中間,黎縱接過一只紅酒瓶,哐當一聲在樓梯扶手上砸了個四分五裂,殘骸亂濺。